肖雄飞喝到这个程度，浑身血液循环加速，人的精神有点亢奋，就说，行，我们喝了这杯酒就去。我让文轩开车送我们去。你们去找冯秦好好谈谈，我也想去看看肖菲了。

肖雄飞边说就边掏出手机，给文轩打电话。

此时的文轩正在咖啡厅里呢，就是肖菲看到的情景，他先是坐着听电话，然后走到咖啡厅的角落去接电话。

“文轩，你在哪呢？”电话里，肖雄飞问。

“我在外面呢，有事吗，叔叔？”文轩说。

“你能回来吗?冯叔叔和秦阿姨也在这儿呢。我们想麻烦你一下，你开车送我们去医院吧，我们都想女儿了。”

“哦，叔叔，我现在...还不在...你们能等我吗？”文轩回头看，他对面的座位还是空的。他又扭过头去，接着和肖雄飞说，我先给肖菲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们要去医院看望。

就在文轩重新扭过头的时候，肖菲从“飘香”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外走过。她听到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跳出文轩的名字。她挂断电话，把手机塞回包里，走上天桥。

肖雄飞的家里，老冯仰起脖子一口把杯中的酒干了，说，老肖，不用等文轩了，我们自己打车去。我们又不是没钱的人，我们两个人的退休工资，根本就花不完。你啊，你已经到退休的年龄了，为什么还要去上班？

肖雄飞笑笑说，我现在身体还行，就再干几年吧。我不像你们，我一个人不干活日子显得太空虚了。别急啊，文轩一会儿就到。

老冯站起身说，老肖，真的不用等文轩，文轩有事呢。

冯秦妈一听急了，说，哎呀，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头，文轩在咖啡厅里肯定是找人谈正事。

老冯瞪着眼睛看了冯秦妈一眼，说，我说文轩在咖啡厅里了吗？

冯秦妈一下子领悟过来，老冯没有多嘴多舌，自己倒说了很不妥帖的话。

肖雄飞奇怪地看着他们俩，说，你们说什么？我都已经和文轩说好了，他说一会儿就忙完了，他就在附近，过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那车虽然是厂里的，他算是个小股东嘛，用车倒是很自由。你们别急，我再催一下文轩。

门突然从外面开进来。肖菲走了进来。

“不用催他了，他忙着呢。”肖菲说，脸色阴沉。

肖雄飞、老冯两口子感到很惊讶，都说，呀，肖菲，你怎么回来了？

肖菲在玄关换了拖鞋，放下包，叫了一声冯叔叔，秦阿姨，就要往房间里走。

肖雄飞说，肖菲你别走啊，和冯叔叔他们说说冯秦的情况。她究竟怎么了？

肖菲说，他们家的事情要他们自己沟通才好，我传话不是在帮忙，而是帮倒忙。

肖雄飞说，回来！你这个孩子真没礼貌，陪秦阿姨说说话也没关系啊。

老冯也说，肖菲，我是把冯秦交给你的，你不能不闻不问哪。

“冯秦是个成年人了，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插手管啊。我劝你们也别太宠着冯秦了，她的脾气很任性，可能就是被你们宠的。”

“我们怎么宠她了？我们很注重冯秦的家庭教育的。尤其是冯秦的妈妈，她从小培养冯秦的素质教育，对人有礼貌，尊敬师长，我们的教育没有问题。”老冯听到肖菲那样说，有点不高兴。

肖菲说，冯秦是很优秀，但是也很执拗。比如这次的事情吧，本来是一件很好的公益事情，但是到了冯秦那里就仿佛变了味儿一样，搞得我们大家全都精神紧张，生怕惹恼她。

“什么事啊，我们冯秦究竟怎么了？”秦阿姨也开始追问。

肖菲一看冯叔叔和秦阿姨的态度，心想，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就说，也没有什么，还是让冯秦自己和你们说吧。

“我们冯秦又不会有什么事情！你是说她想收养艾滋病小孩的事吧？”老冯假装大度地说，“这件事我们知道啊，我们不仅知道，还非常支持冯秦的想法！”

“啊？”肖雄飞、冯秦妈、肖菲都异口同声地说。

“啊什么！”老冯狠狠地瞪了一眼冯秦妈，“老婆子，不是你和我说的，只要冯秦做的决定我们都支持？”

“我没说....”冯秦妈还没说完，老冯又抢过话去。

“冯秦妈一定支持的，我们不仅要收养一个，我们还要多收养几个呢。走，我们现在就到医院去看看那个小孩。我们很喜欢小孩的，冯秦喜欢的小孩我们就更加喜欢了。”

肖菲说，叔叔阿姨，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冯秦现在可能思想又有点改变了。

“什么？改来改去，她开什么玩笑啊！”老冯脱口而出，冯秦妈朝他看看，他又马上改口说，“我们决定的事情就不改了，绝对不改，说到要做到！”

肖雄飞了解老冯的脾气，老冯要面子，有时候还死要面子，他一旦把自己架起来，就越爬越高，自己就下不来了。

肖雄飞说，老冯，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也不懂，就让他们去吧。别管了。

老冯只觉得一股血冲上脑门，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说，你自己管不好孩子，不等于我管不好孩子！

肖雄飞一听不乐意了，说，我怎么管不好？你们两个人管冯秦，还不是每天鸡飞狗跳，血压飙高，我一个人带肖菲不也带得挺好吗？你说话就不讲道理了。

肖菲说，哎呀，这都哪跟哪啊，我都被你们说乱了。

冯秦说，以后就不能让他们俩到一起喝酒，不喝酒还像个人，一喝酒就成了一对糊涂虫了。

冯秦妈要拉老冯走，老冯不肯走，转过头来说，你女儿管得好，你女婿管得好吗？肖菲的男朋友就在马路对面和别人喝咖啡你知不知道？

冯秦妈狠狠地推老冯往外走。肖雄飞追着问，你今天喝得不多就开始发酒疯了？你满嘴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向我承认错误，我就放你回去。

肖菲的脸色阴沉得像下雨前的天空，她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老冯说，不走就不走，我怕什么？我又没有瞎说，不信我们两个一起去马路对面看看，不就清楚了？

冯秦妈一跺脚，生气地吼道，姓冯的，好了，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都一团乱麻，你就别在老肖家里横插一杠了。

老冯被冯秦妈推出门，正碰上文轩走到门口。

老冯又冲回屋子里说，老肖，你还不相信我，喏，他自己来了，让他自己说说，我有没有撒谎？

冯秦妈也冲进屋里，拉起老冯的胳膊，呵斥道，走啊，你倒是走啊！

文轩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老冯两口子拉拉扯扯地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肖菲一看文轩在门口，要关门。

文轩顶住门，说，肖菲在家？叔叔，你不是说让我开车，我也没耽误多久啊。他们就为了这事闹这么一出吗？

肖菲冷冷地说，你是大忙人了，我们就不耽误你忙了，走吧。

肖雄飞背对着门站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里，文轩感觉到了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愤怒。

“肖菲，让他坐下，听他怎么说！”

文轩一脸无辜地走进屋，关上门，坐下。肖雄飞坐到了沙发上，招呼肖菲也坐到他身边。他们父女俩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文轩，看得他心里发毛。

“坐吧，你说，你刚才在哪里？”肖雄飞问。

“在马路对面。”文轩看了一眼肖菲，“咖啡厅里。”

“飘香咖啡厅吧。”肖菲说。

“嗯，对，你怎么知道的？肖菲，你今天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文轩问。

“我不回来，怎么会看见你在和别人喝咖啡呢？”

“我...一个朋友找我谈事。”文轩迟疑了一会儿说。

肖雄飞说，原来老冯说的是真的，我还骂他呢。文轩，我先不骂你，喝咖啡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事情，但是你要实话实说，老冯为什么要那样讲你呢？

文轩说，我不知道啊，所以我感到莫名其妙啊。

“我来替你说吧，你和我的网友喝咖啡吧？”肖菲说。

“你的...网友？噢，对，对，你的网友。”

肖菲没想到文轩竟然是这种坦然的态度，仿佛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不让我见这个网友，你自己为什么要和她喝咖啡？噢，我想起来了，你到医院看我，她也去了对不对？然后，你还一路载着她，把她送回城里对不对？”

文轩点点头。

肖雄飞听不懂，他站了起来，走到屋子中间说，现在就我们三个人，没有外人，文轩，你快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肖菲生气地说，爸爸，你把人家当家人，人家和外人才亲热呢。

肖雄飞说，肖菲你不要插嘴，文轩，快回答我的问题。

文轩真的有点为难，但是话已经逼到这个份上了，他只能豁出去了。他说，好，我说。

柳晓依从医院回来后，左思右想，觉得需要文轩帮助。肖雄飞阻挠她见女儿，这不是最大的障碍，她完全可以私自跑到医院去找肖菲。

和肖菲见面不难，但是要和肖菲修复母女感情却非常难。从文轩的嘴里，柳晓依多少了解到一些情况。肖雄飞从来不许肖菲提起她这个妈妈，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肖菲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妈妈的生活。他们的世界虽然不够圆满，但感情并不残缺。

现在的问题是，肖菲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不认她这个妈妈。血缘关系虽然剪不断，但是血脉关系也像血管一样，血液不流通，细胞就会坏死，堵塞管道。

她站在走廊上偷偷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肖菲，虽然看不那么真切，但是她能感受到肖菲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独立、高冷，有时候有点固执。她从表面上看上去很好接触，但是要想真正赢得她的内心，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是做不到的。

柳晓依已经离开女儿太久了，这些年的母爱联通完全是断绝的。还不能排除，肖雄飞会灌输给肖菲一些不良信息，比如说她自私地抛弃他们父女俩，顾自己去寻找快活之类的话。

柳晓依决定听从文轩的劝说，在条件没有成熟之前，不再贸然去和肖菲相认。感情是不能强迫的，只有从长计议，找机会一点点修复情感，直到水到渠成，才能母女相认。

柳晓依就委托文轩在工大附近找房子，既然要做长远打算，就不能老住宾馆。文轩这个小伙子还真的很踏实，他很快就帮她找到了工大宿舍楼里要出租的房子。房主是一对老教授，他们早已经退休，现在年龄大了，女儿在另外的城市工作。为了方便照顾，就和女儿住到一起去了。工大的宿舍腾出来出租。

文轩帮柳晓依搬好家，柳晓依为了感谢文轩，就请他在“飘香”咖啡厅吃点西餐。咖啡厅就和工大遥遥相望，吃完柳晓依回去整理东西，文轩可以回去上班。

但是，柳晓依和文轩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引起误会。

文轩现在坐着，迎着肖雄飞和肖菲的目光，在想，我要不要说？如果说我和肖菲妈妈保持联系，肖菲父女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