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奥和我说过,”约翰修士说“他可能是第一个在宗座的签字厅里用餐饭的人,看来,他还会是第一个在签字厅里舒舒服服睡觉的人呐。”
在庇护三世的签字厅约三分之一的地方,不合规矩地架设起了数幅半透明的纱质帷幔,遮住了后方的大床,忙碌的修士与医生时不时地掀开帷幔,进进出出。这样,庇护三世在处理公务之余,只要一抬眼睛就能看见自己心爱的弟子,他向约翰修士点点头,事实上,朱利奥是在昏迷,而不是在沉睡,约翰修士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慰庇护三世罢了。
“那些人还在吵嚷吗?”庇护三世问。
巴格里奥尼枢机向他鞠了一躬“事情有些棘手,圣父,他们之中有一个是奥尔西尼家族的,而另外一个是科隆纳家族的。”
庇护三世发出一声嗤笑“在亚历山大六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们可是乖顺得很。”
“换了新主人,”巴格里奥尼枢机刻薄地说“狗儿们总是要汪汪叫上几声来试探的。”
“我记得朱利奥的好小伙子们在巡查罗马的时候,遇见了好几起以奥尔西尼与科隆纳家族为首的劫掠与谋杀案,而那些暴徒都被他们捉住了,收押在圣天使堡的地下监牢里?”
约翰修士点点头“是的,朱利奥说,要经过正式的审判,再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不用了,”庇护三世说“让宗教裁判所的法官去,依照亵渎神明、谋杀与抢劫的罪名来审判他们,我要在明天一早前看到他们被绞死。”
巴格里奥尼枢机颤抖了一下“那可有好几个人啊。”他轻声说。
“如果只有两三个人,“庇护三世一边翻阅这一份文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才要头疼呢。”
约翰修士俯身听命,同时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是皮克罗米尼一向喜欢隐身人后的关系,在罗马人的心中,他不过是一个有些孤僻古怪的老头儿,但他们怎么不想想,能够掀翻并扼杀一头强壮公牛的难道会是一只孱弱的绵羊吗?而且因为朱利奥的缘故,庇护三世早就气疯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庇护三世又丢下了一句话“另外,向奥尔西尼家族与科隆纳家族问责,就说,”他轻笑一声“我有权怀疑他们与博尔吉亚的刺客有所勾结,不然无法解释他们的行为……他们的脚甚至踏上了神圣的祭台,直接威胁到了我的生命——我有权因此对他们处于‘绝罚’……等等,别去说了,”圣父漫不经心地说“就把他们与米盖尔柯烈罗吊在一起吧,我直接下绝罚令。”
“我可以问一下吗……几等?”巴格里奥尼枢机颤抖着问。
“超级。”
巴格里奥尼枢机难以控制地发出了哦喔的声音,庇护三世看过来的时候,他马上抬起手来,按住自己的嘴巴。
“有什么问题吗?”圣父问。
“没……没什么……”巴格里奥尼枢机停顿一下,还能有什么?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不,正确点说,现在所有的问题都堆积在奥尔西尼家族与科隆纳家族的,他们的家长一定会哭得很厉害,不过他可不会同情他们,原本庇护三世已经为不幸死在约书亚手下的四人做了祷告,也预备好了补偿,而且约书亚洛韦雷枢机的父亲大洛韦雷枢机也一定有所弥补,但他们总觉得自己能够拿到更多的东西,这些可好了——绝罚分作两种,主教保留与教皇保留,主教保留是指可以由主教赦免,教皇保留指必须由教皇赦免——教皇发出的绝罚令自然是教皇保留,而这种又分作三个等级,通常绝罚,只是自我施行的绝罚,不能说是惩罚,只能说是内心忏悔的流露;特级绝罚,教会禁止他参与任何圣事,同时圣职人员不得为其举行任何圣礼,人们称之为小绝罚;超级绝罚,也就是所谓的大绝罚,不仅涵括了小绝罚的内容,他也不得与信徒交往,信徒也要回避他,可以说,在宗教这个层面,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所有需要在天主见证下完成的契约,包括但不限于婚姻、子女、从属与交易——而当时,人们的联系也几乎全都由此完成,一旦某人被宣布绝罚,他与配偶的婚姻将不被承认,他的子女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他的臣子与领民可以任意抛弃或是反叛他。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奥尔西尼家族与科隆纳家族的人不等明天就要领着家人跪在梵蒂冈宫外祈求教皇的宽恕了,毕竟死去的那几位都不是普通的旁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也是以这个理由咄咄逼人的。
巴格里奥尼枢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约翰修士前来禀告,洛韦雷枢机在外求见。
“大的还是小的?”
“都在。”
“不见,”庇护三世说“告诉他们,我非常感谢洛韦雷枢机为我所做的事情,具体可以等到复活节弥撒后详细谈,但现在就不必了——奥尔西尼家族与科隆纳家族我会设法压制,这没什么值得感谢的,毕竟根源在我身上。”
站在梵蒂冈宫外的两位洛韦雷枢机一见到约翰修士,就知道自己的谒见请求被拒绝了,听完了修士转述的话,大洛韦雷枢机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可以进去看看朱利奥吗?”约书亚洛韦雷问道“我也是医生。”
“恐怕不行,”约翰修士在面对约书亚的时候还是比较和气的,毕竟这也是在皮克罗米尼宫长大的孩子,虽然他的情感不如朱利奥来的无瑕真挚,但其中也应当是有些……不那么虚伪的部分吧“他还在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