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不多一句话,但听江柳愖问起,连忙放下手里的琉璃盘子,俯身行礼,一字一句的回道:“回公子话,王府的澡豆都是由丁香三两,沉香三两,?青木香三两,桃花三两,钟乳粉三两,真珠三两,玉屑三两,蜀水花三两,?木瓜花三两,木柰花四两,梨花四两,红莲花四两,李花四两,樱桃花四两,白蜀葵花四两,旋覆花四两,麝香一铢,共十七种药材组成,再捣诸花,别捣诸香,真珠玉屑别研成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勿泄。”
侍婢答的认真,又接着道:“此方取自《千金翼》,常用洗手面作桩。一百日其面如玉,光净润泽,臭气粉滓皆除。咽喉臂膊皆用洗之,悉得如意。”
沈康听得有趣,又诧异于这么一个的澡豆能够有这么大的文章,不由得又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澡豆,心中笑了笑,无论什么年代,这贫富差异都是如此巨大啊。
江柳愖斜睨了沈康一眼,笑道:“这澡豆比我家里常用的要讲究。”
沈康下意识的抬眸看看江柳愖,是询问的眼神。
江柳愖假装没看见沈康的眼色,对侍婢摆摆手,道:“外头等着,爷不喜人伺候。”
侍婢不敢反驳,便将澡豆放回了一旁储藏的阁,低垂眉眼着道:“公子请自便,奴婢退下了。”然后退出门外。
待房门关上了,江柳愖笑了笑,兀自净手洁面,又细细的在手上脸上涂了面脂膏,然后一把将擦手的软巾扔在了盆里,坐在了一边。
沈康见他气性不,也不调笑,便坐在他身边,问道:“二兄有话要?”
江柳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里全是怒火。
想了想,又将脸别到一边,喘着粗气。思来想去,终究觉得气不过,又是转过头来,正迎上沈康一脸笑意。
江柳愖皱起眉心,满脸怒气,问道:“你笑什么!”
沈康微微蹙眉,道:“二兄向来是豪气干云,一身是胆,自何时起,二兄也学会了那些酸儒的婆婆妈妈了?”
江柳愖一拍大腿,道:“爷是婆婆妈妈么?爷是想起那江边打渔的渔夫!得到了几串钱就高兴成那般模样,得了钱却舍不得给自己的孙儿看病,想起了那些日头还没升起来,就等候在城门口,要出城去奔波的商贩,想起了这一路上遇上的那些平民百姓!再看看这屋里的东西......我气,我气他们如此奢侈浪费!”
沈康笑容不改,就这么炯炯的看着江柳愖。
江柳愖咬了咬嘴唇,接着道:“我也想起了我家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从前我不承认这有什么不对不好,那是因为离家在外,我已经忘了在家享受的那些,而今又见到了,也就又想起来了。”
他抬眸看向沈康,问道:“这,有什么不对的么?”
沈康笑道:“没有。”
江柳愖诧异的看着他:“可那日在渡口,你分明不是这般的。”
沈康笑着起身,道:“魏晋时代,贵族子弟常云,贫学儒,贵学玄。儒家之道在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玄道乃是教人体味自然真情,二者从来不冲突,又何来的贵贱?当今陛下将自己当做超脱世俗的修炼真人,而百姓受其影响也开始日夜修道,朝堂乱,民间也就乱了。可是,玄学中蕴含着天地大道!端看学的人如何掌控这个度。”
江柳愖眉梢轻挑,哼笑道:“度?”
沈康了头,笑道:“度。”
然后,接着道:“贫者无法选择过什么样的日子,贵者却可以。奢侈,有度,便是贵族。奢侈,无度,便是暴发户。若贵者都没有权利享受,那么谁还有资格呢?总不能分明有好东西,却只放在那儿看着,将其视为洪水猛兽吧?”
他笑着拍拍江柳愖的肩膀道:“二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