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那段日子过的最苦,若不是不要脸贴上来缠着要拜师的白戈硬挤进她的生活,跟着她,陈念怕是要撑不下去。
陈念是在给思云找药的时候遇见白戈的。
那个时候她狼狈如丧家之犬,抱着因受惊吓发烧的思云躲进白家寻药,一时不察,被白戈撞了个正着。
少年见到他,不仅不害怕,反而开心的不得了,将她藏在白家,让她难得过了那么半个月舒心的日子。
只是,半月后,天机子又找到了她。
陈念不得不带着思云再次踏上逃亡的旅途。
未曾想到,白戈死乞白赖的跟了上来。
少年人总是那么不知天安高地厚。
白戈为了一个拜师的梦,陪着陈念一起用脚丈量了整个晴山大陆。
他们哪里都去过,却处处狼狈不堪。
等陈念终于松口要答应收下白戈之时,白戈却是死在了他亲生兄长手里。
他兄长骗他过去,说同意他拜陈念为师了,但是拜师总得准备拜师礼。
而且他爹娘这么多年不见他,总是想念的。
让他回去一趟。
白戈信以为真,开心的回去了。
走之前还和陈念夸下海口。
“师尊您就等着我的拜师礼吧,我这次回去绝对将白家搬空了送您。”
陈念笑着打趣少年:“好,等你回来正式拜师了,为师便将孤光传给你做本命剑。”
孤光是剑魔的本命剑。
她没了山岚之后,便一直凑活用着孤光。
这是除了山岚之外,陪她最久的一柄剑。
白戈闻言,满口答应。
他最是喜欢孤光了。
只可惜啊,那样张扬肆意的少年,终究是死在家人的阴诡算计里,没能拿到他心心念念的本命剑。
白戈兄长将他骗回去后,便将他软禁在府中,逼他说出陈念所在,甚至是逼他去亲手杀了陈念立功。
白戈自是不愿。
陈念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
白戈已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了。
那个说要拜师的少年死了。
死在了完成梦想的拜师前夕。
陈念有时候就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讲那个规矩,为什么要收什么拜师礼。
拜师不就磕三个头的事吗,为什么要弄的那么麻烦,让如骄阳般的少年怀着失望离世。
陈念的神思不知不觉飞到了好远。
却又在身后剑气飞来的那一刻,回过神来,身形极为敏锐的挡住剑气,御剑离开。
来人追了几步,实在是追不上,恨恨的止住了脚步。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凤霖和裕清墓前放置的祭品,猜到方才那人是何身份,他顿时脸色惨白,委顿在地,胸腔里的怒火也消散了个干净。
凤霖和裕清当年因陈念而死,在宗门之中地位尴尬。
虽因有陈念威名在外,无人敢折辱他们身后名。
可祭拜这种事情,一般也没人会做。
这世上还会祭拜他们的,除了离青峰那位顺心老祖,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还好对方刚刚没想动手,不然他一百条命也不够填的。
来人跪在两人墓前,虔诚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叨完前辈保佑的话后,这才离开。
一月之期只用了五天,陈念离开空竹宗之后便去了扶苍宗。
当年云月葬在了扶苍宗,秦炎却死在了镇魔渊,两地相隔千万里,秦炎死前撑着一口气叮嘱陈念,让他和云月死后同穴。
死前做不成道侣,死后便让他们做一辈子的夫妻。
陈念哭红了眼,当日便提着剑一步步杀上扶苍宗后山,在重重叠叠的墓地里找到了云月的坟茔,将秦炎的尸首埋在云月身边,全了他的遗愿。
全程无人敢说半个字。
哪怕有,也得憋着,陈念手中的山岚还滴着血,杀气腾腾,时刻便能出窍取人性命。
此时陈念看着两人靠在一起的墓碑,默默吐出三个字。
“恋爱脑。”
边说她边蹲下来给秦炎的坟前拔草。
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拔云月坟前的不拔秦炎坟前,搞得这两口子都不协调了。
“你们倒是死的早,全部成双成对的在下头过下辈子了,只剩我一个,活的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陈念絮絮叨叨许久,靠在云月墓碑上喝完了一整壶酒,却越喝越清醒。
等夜幕降临,陈念索性也没走,直接倒在云月身边沉沉睡去。
就如当年那个温柔的少女和自己一起卧床夜话一样。
陈念第二日是被人吵醒的。
她晕乎乎的爬起来,回头看向不再年轻的中年男子。
陈念其实和景绥不熟。
景绥是在她掉入魔界之后才拜入云山座下,哪怕陈念回了换月山,也没见过景绥几次。
当时云月自戕,秦炎助陈念夺回山岚剑之后再撑不下去,一心求死,最终和怀斐剑君同归于尽,死在了镇魔渊。
也是秦炎死后,景绥才从人后走到人前。
他在
岑景剑尊和怀斐剑君相继陨落之后,撑起了扶苍宗的脊梁,接过了重渊肩上的重担,带着扶苍宗走了下去。
他也是少有的,从那个年代活下来的人。
“昨日大阵有异动,我便猜到是你。”
虽然陈念和景绥不同。
可意外的,似乎是因为云月的原因,景绥并不与陈念为恶。
陈念也在景绥的眼中看出了对云月的爱意。
或许那一日云月自戕之时也没想到,不仅是当时的秦炎和云月哭的肝肠寸断。
剑锋之上还有一个少年,期盼着她活的幸福美满的少年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也大哭了一场,此后几千年,皆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陈念面色不改,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灰尘。
昨夜下了雨,泥巴粘在身上,拍不干净了。
她索性给自己掐了个去尘诀。
“你怎么只管云月,都不管管我哥哥。”
陈念还是习惯叫秦炎哥哥。
就像闻臻死的时候,她叫的也是兄长一样。
景绥成了个小老头,却不修身养性,脾气一年比一年火爆,白眼一翻,就把陈念给赶到了一边,似乎是嫌弃陈念站那儿碍眼。
“他是我情敌,我不掘他坟就不错了,还管他,呵。”
陈念一噎,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景绥将新采的鲜花放在云月墓前,又拜了两样云月爱吃的糕点。
陈念不乐意了:“你挤到我的祭品了。”
景绥头也不抬:“摆你哥那边去。”
陈念:……小老头命不长了,嘴倒是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