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别去！”

“你不要管我！你回去看着肖菲！”

“你这时候去能说什么呢？”

“你不要管我，我让你去看着肖菲，听到没有！”

楼道里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是文轩和他妈妈。

肖菲哭着跑回家后，她断断续续地哭诉了刚才在校办工厂看到的一幕情景，这让文轩和文轩妈感到震惊不已。

文轩不相信柳晓依没有离开北宁市。

起初，听说她要和肖雄飞出去旅游的时候，文轩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们俩的关系是比以前好了一些，那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爱的人——肖菲。

虽然他们有时候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但是文轩深深地知道，肖雄飞和柳晓依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命运让他们的生命轨迹相交，但是由于个性的原因又把他们远远地隔离。

世界是个圆，他们再次聚到了一起。可是感情的事情很难用道理来解释。两个好人不等于是一对好的伴侣，两颗真诚的心也未必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可是，毫无征兆地，肖雄飞和柳晓依悄悄出走了，甚至没有和肖菲和文轩打个招呼。这符合逻辑吗？文轩不是没有想过。

不过，他一心只想快点把医院和厂里的这些麻烦事解决掉，这样对柳晓依有个交代。

肖菲每天都在关注着他们的行踪。有时候是从朋友圈里的照片，有时候是信息，偶尔能简短地通个话。

现在听肖菲讲，柳晓依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么她和肖雄飞又去哪里了？

文轩妈也马上回想起柳晓依给她打的电话，她当时感觉不对劲，就是说不出有什么问题。柳晓依只是让她到北宁看看肖菲，结果是自己的儿子文轩出了事情。

幸好，文轩的事情在警察的高效办案下，很快就得到解决。

文轩妈刚把心情放轻松下来，肖菲的话又让她变得无法平静下来。柳晓依居然和文轩的厂长搅和在一起，两个人还不清不楚，这不是她印象中的柳晓依啊！

她还一直叮嘱文轩要撮合肖菲爸妈和好。文轩妈从自己的生活道理来看，他们的生活经历坎坷，已经是被命运捉弄过的人，后半生应该得到安稳和幸福。

肖雄飞心里一直没有放下柳晓依。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还假装强硬。文轩妈觉得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也怪肖雄飞，明明那么爱柳晓依，为什么就不会用女人接受的方法去爱？

文轩妈也能懂柳晓依。她心中有追求，不愿意平平庸庸地过一生。她就像那夏天里庄稼地里的飞娥，明明知道那盏灯会困住，还是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盏灯。

柳晓依独自出走，绕了一大段路又重新回来，就证明她已经明白了生活真正的道理。那就是，向往的远方看上去美，最好的人和事其实就在身边。

文轩妈的心里一直坚定地认为，肖雄飞和柳晓依一定会和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文轩妈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曲折。现在听来简直变得奇怪了。

她说：“不要多猜多想了，事情本来不复杂，就是思想太复杂。我去问清楚，再大的事情也能解决。”

当文轩妈把柳晓依的房门敲得山响的时候，柳晓依面色平静地给她开了门。

两个人站在门口，目光凝视，谁也不说话。

“进来吧。外面冷。”柳晓依打破了沉默。

可是屋子里也很冷。因为这些天，柳晓依一直在医院里，家里没有人气。因为没有搞卫生，桌子上，柜子上都蒙上了一层白白的灰尘。

文轩妈走了进去，忍不住先开口问：“柳晓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就说出来，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肖菲的爸爸上哪里去了？你们为什么要说出去旅游了？”

文轩妈的声声质问像匕首一样扎向柳晓依的心上，她控制着情绪，不说话。

“难道老肖他......”文轩妈自己陷入想象中去，她的脸色都变得刷白。

“不，你不要瞎猜了！他没有事，他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柳晓依大声地说了出来，好像也在给自己打气。

这一段时间她太累了，也太紧张了。在医院的那个环境，始终在生与死气氛的笼罩下，精神变得压抑。

她在陪护肖雄飞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好几次生离死别的场景。隔壁病房的人，头几天在走廊上碰面，还笑着和肖雄飞打招呼，交流抗病的心得，过了一晚，却听到他的家属们哭哭啼啼地来送行。

有的病人还拉起了病友群，群成员都是病人以及家属。本来有一个群，交流一下心得，彼此鼓励，能产生战胜疾病的信心和勇气。

可是，总是有病友会悄然离去。然后家属就在群里告知大家不幸的消息。那些还在治疗的病友就纷纷在群里用文字送行，然后相互给对方打气。

柳晓依劝肖雄飞退群，因为她感到气氛太压抑了。肖雄飞却固执地说，人本来就是要正视生死，他是病友中的一员，他要用自己的精神鼓励其他人。

柳晓依一气之下，就自己退出了那个病友群。她承认自己的心理素质很差，情绪很容易受影响，但是，她却为了肖雄飞的秘密忍受了肖菲的误解。

“柳晓依，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说出来！”文轩妈说。

“你说啊，文轩，我爸在哪里？电话还是打不通啊！文轩，你想办法！”肖菲也在问，她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文轩的胸前，她把所有的焦灼都发泄给了文轩。

文轩抓住肖菲的手，说：“肖菲，你冷静一点！我妈已经去问柳阿姨了，马上就会知道你爸爸的行踪了。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的。我相信柳阿姨不会害肖叔叔的！”

“你相信她？那你说，她为什么会和贾厂长搞在一起？难道她原来就和贾厂长认识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贾厂长，还有她在搞什么名堂？”肖菲无法平静。

文轩说：“我一直不想说。这件事都快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肖菲一听，马上逼问：“你知道什么？”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柳阿姨以前当演员的时候，和贾厂长认识，哎呀，这里面的事情真的有点复杂。我也说不清。你还是别让我说了，我也说不出口。”文轩深深地垂下头，这样就能逃避开肖菲犀利的眼神。

肖菲可不能轻易地放过这个机会，平时文轩在她面前总是那么沉稳，远远超过他的实际年龄。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又仿佛是个内心稚嫩的大男孩。显然，这件事也折磨他好久，让他无所适从。

“文轩！”肖菲强行把文轩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文轩看到肖菲的眼神里有太多的内容，有痛苦，愤怒，哀怨，疑惑......

文轩不再躲避肖菲，他鼓起勇气说：“我还是选择相信阿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怎么能保证不走弯路，不做错事呢？难道年轻时的错事要背负一生吗？她已经在努力改变，尽力弥补，肖菲你也不是铁石心肠，你难道还没有感受到她对你的爱吗？母亲只要爱孩子就够了，其他难道非要揪住不放吗？”

肖菲听到文轩的这番话，感到非常吃惊。

“荒谬之级！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居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居然在堂而皇之地替她辩护！”

“我们讲一点人性好不好？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分成坏人好人，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分出对错的。”

“这就是你的人性？你对她讲人性了，你对我爸讲人性了吗？你都忘了，我爸爸是怎么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柳晓依给了你好处，你就把我爸对你的好都忘了吗？”

肖菲口不择言，文轩却要保持冷静。

“不管你说什么，我问心无愧，我只是试图客观看待他们，看待他们的过去。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我突然想，阿姨可能真的有危险了！”

“你果然是她的好搭档！”肖菲冷笑着说。

“贾厂长不是好人，肖菲！”

“哈，文轩，你现在这么说了？我一开始就和你这样说，你听了吗？”

“好吧，我承认我也有错误。但是，阿姨很可能落入贾厂长的圈套了！”

“她那么冰雪聪明的人，能落入什么圈套？那个姓贾的像条哈巴狗一样跪在她面前！”肖菲一想到在校办工厂看的那一幕情景就羞愧难当。

文轩不说话，掏出手机，说：“肖菲，我有事情没有告诉你。就想等厂里和医院的这些麻烦事都了断以后，再找机会和你好好聊。可是事情变得没完没了，越来越糟了。你答应我，先冷静冷静...你还要答应我...不要生气，因为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这么一大堆，我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文轩打开手机，找到小贾发给他的旧照片，怯怯地递给肖菲。

肖菲狐疑地接过手机，手在屏幕上滑动，越来越快地滑动。

文轩看着肖菲，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着。

文轩心里在后悔，觉得自己刚才又冲动了。他隐瞒得好辛苦，可是既然一开始不想让肖菲看到这些照片，为什么就不能一直守口如瓶呢?

“肖菲，肖菲！”文轩叫道。

肖菲却似乎根本就听不到。

文轩心里开始发毛了，他不知道肖菲在想什么。

这时候，门突然推了进来，文轩妈从柳晓依那里回来了。她看到文轩和肖菲两个人的神情不对，想他们刚才一定为了什么吵起来了。

“你们不要误会肖菲妈了！原来肖菲爸生病了，生了很重的病！”文轩妈说。

“什么？”肖菲和文轩异口同声地问。

“我爸在哪里？阿姨，您快说呀。”

“医科大医院，医大什么医院。刚才我路上还记着你柳阿姨告诉我的医院名字，走得急，我忘了。”文轩妈说。

“医大附属医院。”文轩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