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家这几日以来,陆飞云自始至终极耐心的陪着二人,挑剔不出一点毛病。
他们后来还是去了校场,看了秦家弟子热血方刚的练武。北方弟子性情豪迈,舞剑总是带着磅礴汹涌的气势,加之各个人高马大,与南方和东方清秀的弟子区别明显。
白宸安幼时有去到过武世家校场,全为剑修的校场看起来单调无趣,日复一日的练习剑术与刁钻的技巧以应对作恶鬼怪。唯一有意思的是,剑气轰鸣的声调杂而不乱,有时伴着风声呼啸,斜影憧憧,在坚硬的花岗岩地砖上留下道道剑痕,很快又恢复如初。
初入沈家,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观察弟子们的抚琴扬笛奏曲成为小小白宸安的生活步调。
有时是坐在场边的青石阶台上,支着脑袋安静的看着;
或者是在树荫摇曳下躲阳时,看他们受不了烈日曝晒而怨声载道;
也会在阁楼的廊道抱着师父嘱咐他看完的书籍,驻足观望一阵,然后莞尔离去。
大家都知道他是世家中唯一不用日日练习的人,即便不清楚他的来历,但也依旧师弟师弟的叫着。
后来他们目睹过这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唤容止先生为“娘亲”,自然也就知道容止先生对他的冷淡。
他们也不过少年尔,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不知道为何做娘的要这般对待孩子,不知道为何最后这个叫“白宸安”的没有灵脉的小孩变为了谢言兮先生的弟子,但不能阻碍他们对于这个师弟的喜爱。
于是他们时常会找到这个小少年,向他抱怨先生严厉,也会给他带些新出的糕点或者草编的小玩意儿,或者给他弹曲子听,总是不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把对他的同情转换为了怜爱。
白宸安那时不怎么爱说话,只是乖巧的笑着,然后悄悄给他们送去后院摘来的新鲜莲蓬和西瓜,要么挎着小篮子,里面装满亲手做的凉茶。凉茶里放了薄荷叶子,清凉解暑。大家愈发喜欢这个小师弟了。
叶家偶尔也来人,在交谈时会看到这个少年,面熟了,也要打声招呼,“宸安么?你记得我不?”
小宸安便害羞的笑了笑,涩赧的望向沈家的弟子。
沈家小孩也不知道该怎么论称呼的事,道:“那就叫师兄。反正都是南方的。亲家嘛。”
他们笑嘻嘻的,后来果不其然被长辈知道,罚站了,“带坏人家谢先生的宝贝徒弟。”
宸安悄悄的跑到他们身边,脸上还带着红晕,白里透红煞是可爱。
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陪着他们一起站着,面对墙。
沈家师兄师姐们笑了,捏他脸,“你来作甚?待被爹娘瞧见,又要训斥我们。”
宸安不知所措,但不会哭,就抬着脑袋固执的看着他们。
“哎呀哎呀。”
大家都放肆的大笑。
最后的最后,沈家长辈看这小孩实在认真,忍俊不禁的放所有人走了。
“谢先生的小弟子,真是生得可爱。”
那时容止已经离开,小小的少年几经颠沛流离找到了一群可以依赖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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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弟子都会骑射么?”白宸安与他并肩走着,相谈甚欢,难得身旁没有跟着易天问。“初入云中城我便看到了不少纵马者。”
陆飞云看了校场里的弟子们一眼,转眸对着白宸安笑:“大多吧。北方地域辽阔,多是草原牧场,骑射大约是从小培养出来的习惯。但他们的剑术也不错,是吧?”
白宸安颔首,“是。”
“不过若秦家弟子真想当弓手,也会相当厉害。”
白宸安略为意外的看他:“你也会这么觉得吗?”
陆飞云提了提袖子避开了从花圃里伸出来的短枝,笑道:“认识秦昱的人大概都会这般想吧。但阿昱在弓术上的天赋是无人能比拟的,秦家估计再也出不了这样一位年轻的弓手了。”
白宸安怔了怔,道:“所以秦家才容允他成为真正的弓手么?”
“是。”
“那他弓箭上附有的占卜师的‘写意’,是从哪位占卜师手里得来的?”
陆飞云目光落在他身上,笑了笑,“我以为你身为谢先生徒弟应当知道这件事情的。”
白宸安一顿,讶然道:“竟是家师?从未听他提起过。”
“谢先生在五原泉给阿昱的弓附上了这道‘写意’。”
“是……在雅戈集上?”
陆飞云颔首。
白宸安沉思片刻。
复而又问起别的:“陆先生为何来秦家?”
陆飞云回忆道:“说来也是碰巧,当初我仗着自己会点江湖杂术来北方游玩,唔,也算是散修吧,碰巧遇到了秦家主,在他的邀请下便来了。现在算来,莫约有五年光景了。”
“那先生不想家里人么?”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陆飞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