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外, 似乎有人低低一叹:“枝枝……”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酸楚委屈的滋味儿涌上眉心,尹之枝合着眼, 泪水还是无声地从眼角流了出来,被枕头吸收了。
她没理会外面的触碰, 更加用力地蜷紧了身体, 如同受到伤害的小动物。
岳嘉绪就在这里。他的气息,触碰, 体温, 他的怀抱, 臂膀,他的唇, 还有从他的唇中说出来的话……仿佛密密实实地织成了一张网, 在这片空间里,铺天盖地地缠绕着她, 她无法挣脱。
如今,她已经看不清, 过去那些温馨的画面——来学校接她的人, 管束她让她听话的人, 生病时陪伴她的人,耐心地教她骑马的人,曾经和他待在一起就觉得最安心的人, 让她相信自己即使没有父母也有他做港湾的人……这个人, 究竟是她的哥哥,还是早已在某个时刻,悄悄地从哥哥变成了一个喜欢她的男人?
谁可以来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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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想离开这里, 尹之枝一觉醒来,睁开眼睛,面对的现实却是自己仍无法踏出这里一步。
拿不到手机,行李箱也被收走了。里面放了她很多重要的证件——身份证,银行卡,交通卡,护照……没了这些东西,要从这里离开,基本是寸步难行。遑论她还生着病。
昏昏暴雪笼罩在B城上空,这么恶劣的天气,偷偷离开有暖气的屋子,步行下山,是不现实的。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消遣。庐山小筑里有电视机,影碟机,还有各类书本、音乐CD、电影DVD。一样样地看下来,也足够她看上半年了。可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情去看这些东西。
连番的变故和打击,让她无所适从。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尹之枝都恹恹地在低烧中度过,完全没了平日生气勃勃的模样。
等精神好一点了,她开始为无法探知的外界动向而焦躁起来。
祁家人现在是否还在发难?圈子里是否仍在谈论这出闹剧?那天的最后,周司羿是怎么被劝离的?祁家佣人留下的录音笔和照片,也都还在柯炀手里……还有,她的工作怎么办?她只和姜照年请了一周奔丧假,现在都超过时间了,发现联系不到她本人,他们会不会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不是没想过跟朱姨求助。但是,朱姨再疼爱她,也是岳家的佣人,这也许会连累朱姨丢了工作。而且,朱姨至今都以为,她只是因为挨了祁老太太的打,并且被圈子里的风言风语影响了,才会这么消沉。尹之枝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岳嘉绪跟自己告白的事。
心情影响了食欲,她这两天都吃得很少,脸颊软软的肉都消减了点儿。朱姨看着心疼,为了让她开心起来,这天晚上,做了她喜欢吃的东西。
尹之枝总算多夹了两筷子菜,饭后,脸颊也涌出点点血色。
朱姨心满意足,八点多就哄着尹之枝上床睡觉。
但她走后,尹之枝却失眠了。她没开灯,爬出被窝,拉开窗帘,只穿着短袖衣裤,坐在窗台前,沐浴着月光,看着院子里结冰的池塘,视线最后越过围墙,落在外面的山路上。
“怎么穿得那么少?”
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到了她肩上。尹之枝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岳嘉绪来了。她的脸蛋慢慢褪下血色,一低头,就想跑回床上。
岳嘉绪的手落空了,脸色微变。
被她躲避是破局的代价。早已预料到,她也许短时间内会无法接受,也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在这一瞬间,他的五脏六腑还是传来一种针扎似的扭曲的痛感。
前两天看她烧得厉害,也想给她一点时间缓冲,所以,他什么也没提。但从那天起,他身体里的气血便未曾停下激荡。人之常情,破了一次例,尝到了渴盼多年的东西,就很难再滴水不漏地忍着了。
岳嘉绪沉眸,稍一用力,就展臂将要逃离自己的人抱到了腿上,坐在窗台边。
尹之枝抱紧了膝盖,将自己团了起来——又是那种保护自己的姿态。她实在长得娇小,屈着膝坐在他腿上,就仿佛整个人都是从他的血肉里长出来的,让人忍不住怜爱。
岳嘉绪拿起旁边的袜子,给她穿上。尹之枝没躲掉,她抓住外套,遮住自己,嗓音染了一丝病中的娇弱沙哑:“你快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吧,我还有工作,肯定有人在找我了,我要回复信息。”
岳嘉绪低头看着她:“我会处理好,你什么都不用烦恼,安心休息。”
“不要,我可以自己处理,遇到事情还要别人帮忙,这像什么样子?我要自己……自己处理工作。”
但岳嘉绪好像看出了她真正的意图,正如她小时候每次想撒谎,都会被他看穿一样,回绝了:“不行。”
尹之枝不平地反问:“为什么?”
“拿到手机,你会第一时间离开的吧。”岳嘉绪看着她,给她拢了拢衣服:“枝枝,现在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被他识穿了意图,尹之枝咬紧唇瓣,知道自己肯定无法如愿了。
她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不再当自己哥哥的岳嘉绪打交道,还是低下了头。
岳嘉绪并未动怒。他摸了摸她紧咬着的唇,咽下一声苦涩的轻叹,板着脸说:“别咬了,都出血了。”
“……”
“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好好想一想。我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
尹之枝倔强地不理会他,可下巴却被捏住了。
盯着那被贝齿陷入的柔软唇瓣,岳嘉绪的目光渐渐凝住,忽然朝她低头。
尹之枝明白了他的打算,慌忙侧开头,却没法避开,唇上一暖,被他啄了啄。
唇一触即分,岳嘉绪端详她的表情,嗓音微哑:“这样呢?也讨厌吗?可以接受吗?”
尹之枝用手背捂住唇,哽咽:“讨厌。”
岳嘉绪搂住她的腰,静默片刻。她的手很快被拉了下来,这次落下来的,是一个时间更久、更深入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