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剑道
暗室依旧,灯影如常。
四方钉电射而至,几乎来不及反应。
杨朝夕只觉一股悚然之感,瞬间涌遍全身!恍若当年山林野径间,被那只斑斓大虎盯住的感觉。
他也只在幼时,跟着关大石学过一些投掷“飞蝗石”的法子。于这暗器一门,所知所见、其实颇为粗浅。纵然六识敏锐,远超寻常之人,可面对这无声无息的四方钉,也还是露出慌乱之色。
下意识地,他将身子后倒、顺势一个侧翻,便要躲开六枚四方钉的偷袭。却不料肩膀、右臂、腰侧等处,依旧传来三道剧痛!双膝髌骨之下,更是一阵酸麻。待侧翻落地时,两腿终于一软、登时后背着地,痛得好似断裂开来。
这时、才听闻几道清脆的“叮铃”声响起,却是五枚四方钉从他身上弹飞、落在了暗室地面上。眯眼一瞧,却有一枚四方钉、直直钉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正是方才射向他眉心的那枚。擦着他额头、被他闪身避开。
杨朝夕仰面躺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六枚四方钉看似并发齐至,其实却有先后之分。只是动作太快、间隔太小,一时未曾察觉。
先一步射出的三枚四方钉,直取他眉心、咽喉、心口;随即射来的三枚,则是攻向他小腹与双膝。
因他后仰侧翻,原本射向眉心的四方钉,登时脱靶飞出、射中墙壁。射向咽喉的、打在了肩头,射向心口的、打在了右臂,射向小腹的、打在了腰侧……只有双膝移动稍慢、登时被击中左右犊鼻穴,一阵难耐的酸麻之下,登时站立不稳、滚落在地。
小蛮当先奔上前来,慢慢将他扶起,一对剪水双眸瞪着刘木匠:“你作什么?!竟下这般重手!”
李长源却已瞧出,刘木匠方才出手固然快速绝伦,也只用了三成力道。更将六道暗劲融入四方钉内,一旦触及杨朝夕,大半力道便会化为反弹之力,令四方钉反弹而起;只会有小半力道透体而入、作用在穴位上,引发不适。
是以眼见弟子吃亏,他也未加阻拦,便连口头责问都不曾发出。
刘木匠不由尴尬一笑,随即抱拳道:“杨少侠果然机敏过人,猝然之下、竟能躲开大半四方钉,也是颇为难得。刘某这门‘铁钉打穴’之法,虽非不传之秘,教授起来却与旁人不同。这第一桩,便是‘未学打穴、先学认穴’。而若要穴道认得准,莫过于自己亲身体受、方才刻骨铭心……”
杨朝夕在小蛮搀扶下,忍着双膝传来的阵阵酸痛,哭笑不得道:“所以,尊驾便以‘四方钉’偷袭于我,好叫我亲身体受这‘犊鼻穴’被人戳中的滋味?”
刘木面色微正:“正是此意。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经此一击,杨少侠只怕这辈子、都断然不会忘掉‘犊鼻穴’的位置!”
杨朝夕顿时愁眉不展:“这般说来,小道既遵师父之命,随尊驾修习‘铁钉打穴’之法。便等同于说,自己周身百余处大穴、要穴,都要体受一遍被人点戳的滋味咯?”
刘木匠搓了搓手、若有所思道:“也不尽然。譬如人身上的三十六处死穴,刘某也不会轻易去碰。免得一个失手、将你打死了,不好向你师父交代……”
杨朝夕闻言,登时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以身认穴,也还罢了。可这四面壁画人、妖、鬼、仙俱全,待小道记牢人体要穴后,难到尊驾还准备去郊野山林捉些珍禽猛兽、妖精鬼怪回来?好教小道如何辨识它们罩门与要害?”
刘木匠登时黄脸一黑:“这个……刘某尽量。”
杨朝夕:“……”
彤云揉碎夕阳,染透满池波浪。
颍川别业正堂后方,被田承嗣冷嘲热讽一番数落、气得当场昏厥的宰相元载,此时正坐在亭下池旁,满面不甘,心潮浮荡,手中还架着一根细长的轮竿。
轮竿微抖,竿影颤动,足见他并非如往常一般气定神闲,好在身旁仆婢皆被赶开,却也无人瞧见。
竿头往下、一道淡蓝的纶线直插池中,入水处还拴着只细小的荻梗。荻梗一半沉水、一半上浮,直立在碎金散乱的水面上,便是判定有鱼咬钩的浮漂。
如此枯坐良久,金黄的池水渐渐转作青灰、四面天色也暗了下来,元载终于将之前的不快、尽数压入心底。昂首观瞧时,面上已恢复了久居上位的沉着与淡然。
便在这时,池面上荻梗一抖、瞬间没入池中。纶线似被什么东西牵拽,开始左摇右摆、在池面上划出一片片波纹;轮竿也已弯成浅弧,随着纶线扭动。
元载面色一喜,右手捧竿、吃劲上提,左手摇轮、急急收线。然而那池中之物力道却是不小,竟将轮竿拉成了一轮弦月!
元载也不硬来,轮竿微降,顺着那股反抗的力道,一面遛着、一面徐徐收线。待那池中物有所松懈,重又向上提竿……经过几番较量后,那池中物终于筋疲力竭、被一竿子甩出水面,落在元载身侧的石板上,兀自蹦跳挣扎,却是一尾一尺来长的鲫鱼。
“啪啪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