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台赏春这日是个好天气, 明舒起个大早,打扮妥当,蹬蹬下楼。曾氏已将兄妹二人要带去赏春的东西装好, 除了糕点零嘴鲜果等吃食外,还有铺地的油毡布之类, 装了整整两个藤篮。陆徜雇的马车已经停在巷口,见明舒下来, 他拎起藤篮准备先送上马车, 明舒倏地跑到桌旁, 把纸鸢抱在怀里。
“这个我自己拿!”明舒道。
阿兄亲手画的, 亲手扎的纸鸢, 她宝贝得紧。
陆徜笑笑, 向曾氏道别,带着明舒出门。
一路上, 明舒都抱着纸鸢爱不释手, 嘴里哼着小调,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这份情绪感染了陆徜, 微扬的唇角也不曾落下。
繁台春光早盛, 是汴京百姓踏青郊游的好去处,附近还有座天青寺, 香火旺盛,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今日又是大晴天,碧空如洗,桃李芳菲,樱树绽放, 每移一步皆成画。
明舒与陆徜下了马车便去找闻安。
郡王府和国公府早就围了一处亭子落脚。大户人家出游阵仗就是大, 亭子里里外外站满下人, 丫鬟婆子在跟前服侍,小厮护卫随侍在外,带的东西也多,连炉子都搬了来,厨娘也跟着,茶需得现泡,吃食也现做。
亭里坐着两个贵妇人,明舒远远的也瞧不清模样,只觉得珠翠满头,衣着华丽,猜测必是闻安的母亲郡王妃与宋清沼的母亲国公府如今主持中馈的长房媳妇。除此之外,亭外还有许多盛装的年轻姑娘聚在一起玩耍,赏花斗草,好不欢快,笑声飘来像春莺般悦耳。
明舒瞧了两眼,把帖子递给郡王府的下人,下人转到闻安手中,闻安正好和淑君站在旁边说话,二人同时转头,闻安朝明舒挥挥手,示意要她过去。明舒摇了摇头,拒绝。
“怎不过来?我带你见见我母亲。母亲听说是你帮我解决了谢熙之事,特别想见见你。”闻安拉着她道。
明舒看了眼亭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道:“你饶了我吧,今日是出来玩耍议事的,郡王妃要见我,改天我正正经经登门拜见就是。”
这要是进去了,繁文缛节非得折腾掉大半天时间,明舒不干。
“说得也是。”闻安看了眼亭子,也觉得明舒这会还是别进去了,自家母亲不说,连舅母也在,舅母那人最讲规矩,呆会盘问半天,反让人失了玩耍心思。
“那咱们上哪儿去?”殷淑君兴致勃勃问道。
“我阿兄在旁边找了块没人的草地,咱们过去说悄悄话?我也带了点阿娘做的吃食,你们来尝尝我阿娘的手艺?”明舒说着想起纸鸢,又道,“对了,我阿兄昨天帮我扎了纸鸢,咱们一会放纸鸢?”
“你带纸鸢啦?那敢情好!”殷淑君大喜。
“那你等会,我去回回我母亲。”闻安点点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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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郡王妃正与国公府的长房媳妇许氏喝茶说话。
“难得今日清沼竟有闲情雅致陪我们出来踏青。”郡王妃饮了两口茶,看着陪在旁边的宋清沼笑道。
宋清沼微一垂头,不语。
许氏跟着笑道:“三殿下给他发的邀帖,今日他们也在繁台附近赏春,他先陪我这老婆子过来,一会就去赴三殿下的约了。”
“清沼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马上又要金榜题名,这样的家世人品学识,将来不知哪家娘子有幸嫁他为妻。”郡王妃拿团扇掩唇一笑。
“他啊……根本就没成家的心思,整天扑在学问上头,我这当娘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想来我这儿媳妇,就跟海底捞针一样难。”许氏一边打趣,一边望向儿子。
宋清沼目光却落在远处。
“那是谁家娘子?”许氏顺着儿子目光望去,除了闻安与殷淑君外,还瞧见了个生面孔。
郡王妃摇摇头:“我也没见过,不过听闻安说,今日她约了新结识的小友一同赏春,就是此前在松灵书院曾帮三殿下与陆大人一日破案的那位陆家小娘子,你家清沼应该识得。”
“是她。”宋清沼闻言收回目光回道。
恰逢闻安回来,向郡王妃请示,郡王妃架不住她的撒娇允了,许氏却在一旁开口:“既是你的手帕交,怎不带过来让咱们也见见?”
“咱家来的人多,要都见过一遍,哪还有时间玩耍。舅母可放过她吧。”闻安笑嘻嘻解释着,行礼告退而去。
闻安一走,宋清沼却也跟着告辞,许氏挥挥手也放行了。
待二人都离开,许氏方道:“我瞧是那孩子不敢过来,我们又不是老虎,还怕吃了她不成。小门小户家的姑娘,礼数与见识终是上不了大台面的。”
“嫂子,那孩子年纪尚浅,小姑娘家家的,面嫩也是有的。”郡王妃替明舒找补一句,就将这事揭过。
许氏却蹙了蹙眉——宋清沼离开的方向,是跟在闻安后头的。是要去找那陆明舒?
“嫂子?嫂子?”郡王妃的声音略高了一调,才把许氏唤回神来。
“怎么了?”许氏问道。
“你不是说今日也约了文卉,让她出来散散心,怎么这会还不见人?”郡王妃又想起另一事来。
“快别提了。”许氏脸上忽露愁容,“送到卫家的帖子石头沉水一样没个回音,上回见她还是半年前,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最近我听到些不像话的流言,说是那卫家……闹鬼,你听说没有?”郡王妃问道。
“听到了。”许氏点点头,“传得悬乎,也没见卫家人出来辟个谣,文卉这当家主母怎么当的?”
“我总觉得这卫家不太对劲,咱要不要找人查查?”
“卫府的后宅家事,关起门来谁知道?非亲非故的咱们怎么查?拿什么名目查?”许氏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