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娜还记得当初提出农耕借贷的时候,金融界的反应有多么疯狂。不只是法国银行家,就连国外的银行也来了,其中包括法兰克福的犹太金融家,他是通过戈丹介绍过来的,可惜最后事情没有谈成,包括农耕借贷这件事都没有执行下去。
银行开展贷款业务必然有抵押物,土地普遍被认为是最有价值的抵押品,以前法国还发行过指券,由于当时国库里没有足够的金银作为担保,土地代替其成为担保物。
“宫廷犹太人”对比利时土地的兴趣不大,对法国的土地却兴趣十足,尤其是尚蒂伊附近,那里曾经是法国王室打猎、赛马的地方,大革命之后一部分土地被拿来出让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瞅准了机会在那里买下了很大一块土地。
戈丹和苏菲在布洛涅森林的房子是记在他们名下,但根据苏菲和玛蒂尔达通信的内容,乔治安娜给苏菲的20万法郎嫁妆一份没用,买房子的钱是波拿巴出的,如果是放在旧时代,“曼特农夫人”给侍女的嫁妆才20万法郎会被当成小气。
玛蒂尔达家的情况和波拿巴家族刚离开科西嘉时的情况差不多,空有贵族的头衔,乔治安娜给的薪水太少了,根本撑不起一家人的生活,玛蒂尔达就找苏菲借了一笔钱,就是从那20万法郎里支取的。戈丹在马德里的开销不算小,不过他并没有动苏菲的“嫁妆”,由苏菲自己处理。这次乔治安娜带着玛蒂尔达出来,在鲁昂、勒阿弗尔大肆采购,玛蒂尔达“截流”了一部分,把钱还给了苏菲。
好姐妹之间借钱谈什么利息,但玛蒂尔达还是送了一些“巴黎的时装”邮寄给了苏菲,贝尔坦给乔治安娜做衣服的时候总会有“空余”的料子。
曾经有段时间奥地利和法国的关系应该不错,波拿巴还请她吃奥地利出产的莫扎特巧克力,她也请马丁先生买了匈牙利的马。
现在就算是她这样不问世事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压力,法国的地理位置西边是英格兰,南边是葡萄牙、西班牙,北边是荷兰、比利时。西班牙是盟友,两国一起攻打了葡萄牙,吕西安还趁机回了一趟巴黎。
战争无论如何对女性都是不利的,苏菲和玛蒂尔达的通信里谈起了很多关于未来的担忧。男人在外面干什么,女人是很难知道的,但女人之间却少不了往来。年轻漂亮的新婚夫妻在社交圈是很受欢迎的,不论是马德里、伦敦、巴黎都是这样,通过夫人间的谈话,苏菲间接知道关于西班牙国王在加布里埃尔·乌弗拉尔的“规劝”下滥发空白特许证的事,戈丹不能说毫不知情,至少也是有一定关系。而正使朱诺将军则因为战伤的问题,脑子好像真的有一定问题,他和戈丹的同事关系不能说势同水火,却也没有什么往来。
至少乔治安娜没有被人背地里说“难伺候”、“烦人”,但她也不想被人说“小气”、“吝啬”。然后她就想起了约瑟芬,她为身边的人争取了丰厚的年金。
商人的财富建立在投机这个不稳定的基础上,而公务员则不同,如果乔治安娜是个工程师,她会希望她的上司是个懂技术的,或者在某一领域经验丰富的,而不是一个“官僚”。
另外就是世袭,父亲的职位会被儿子继承,而不是让有能力的人去担任,大革命之后才能出众的人才会成为公务员。
但普瓦特温在法院里当了那么久的低级官员,他一直没有机会晋升,然后他就想起了走乔治安娜这条“捷径”,一下子成了法国驻马德里大使馆的官员。
他对乔治安娜的态度堪称“凶恶”,完全没有苏菲信里写的“温柔”与“才华”。
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上次去巴黎圣母院,当时有个主教被派往波兰,她的监护人卡普拉拉告诉她,拿破仑交代过,这位大主教宣道时要灌输波兰独立。结合上次在安特卫普温室里他和梅特涅的谈话,其中涉及西里西亚问题,目前普鲁士还拥有但泽港,东西普鲁士也是连起来的。一旦奥地利和普鲁士因为西里西亚问题而产生冲突,拿破仑介入其中,将但泽还给波兰,那么东西普鲁士就又分开了,梅特涅的头一个反应是告诉波拿巴不打算收回西里西亚。
奥地利能收回失地有什么不好呢,还能借此机会削弱普鲁士。
但乔治安娜却觉得梅特涅是正确的,毒药裹了糖衣比苦涩的毒药更加致命,至少人尝到了苦味会马上吐了,而不是像吃巧克力一样将它吞下去。
在读完了小女孩的信之后,乔治安娜将它原样放了回去,就像她承诺的,她只看一封。
紧接着她展开了杜桑·卢维杜尔的信,这封信并没有火漆,字迹也没有苏菲那样优美,甚至有些潦草,可总归还是能阅读,波拿巴写的字条更难辨识,可能是因为他缺乏耐心的缘故。
以前她总觉得时机不对,其实她很明白,她只是在尽量避免去看这个问题,因为它太过沉重了:
我是奴隶出生,但大自然给了我自由的灵魂。我已经犯了一些错,我烧掉了太子港,打算用地狱的景象去迎接那些妄图把我们变成奴隶、罪有应得的人。
我犯的错苏珊娜没有理由被审判,一个50岁的母亲值得慷慨自由的国家的宽容和仁慈。我非常清楚法兰西第一执政的伟大和正义,他手中的天平不会向任何一方倾斜,但我担心有邪恶者离间,让他不再信任我,就像他们对勒克莱尔统帅所做的。
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想我的妻子能安全,我请求能得到他的宽容。
向您致敬,向您敬礼!
杜桑·卢维杜尔
乔治安娜放下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