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屋内饭桌上摆着一锅热汤、三碟野菜、三碗米粥。

米娃子坐在凳子上一个劲的往门口看，老顾头没听见吃饭的声，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赶紧吃饭。”

“吃不下。”

米娃子没管爷爷，还在盯着门口。

“嘿，你个混小子，还学会浪费粮食了?”老顾头故作生气。

“没有，没有爷爷。”

米娃子连忙起身躲过敲脑袋，委屈道：“你不是说找到野人哥哥了吗?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啊，现在天都黑了，他还病着呢，万一遇上熊瞎子什么的……”

“嘎吱。”

话没说完，虚掩的木门从外面推开了。

米娃子连忙望过去，然后眼睛瞪得老大。

门口，凌尘还是裹着床单，头发依旧乱糟糟，可脸上的漆黑已经洗去了大半，至少看上去不像个“正宗野人”了。

“发什么呆，扶一下啊！”老顾头这时候开口道。

“哦，哦哦哦。”

米娃子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扶着凌尘来桌前坐下。

“野……野人哥哥，喝粥。”米娃子站在边上十分拘谨的说道。

“谢……”

凌尘说了句“谢谢”，但嗓音很小，第二个字几乎听不到。

“不客气。”

米娃子仿佛得到了什么奖励，连忙笑着回应，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过坐倒是坐回去了，可心思没在饭上，一直在偷偷摸摸看凌尘。

很快，晚饭时间结束，可一桌子饭菜几乎都没动，看样子大家的胃口都不在线。

饭后，米娃子被老顾头催着收拾碗筷去了，凌尘则是跟着他来到院里。

坐在木椅子上，望着天上明亮的星星，老顾头想了想说道：“你的伤……”

“没事。”

听到这两个字，老顾头没再说下去。

本来他想说需不需要送凌尘出去治疗，毕竟这里可没什么医疗物资。

没几分钟，当两人都沉默的时候，米娃子洗了碗，兴冲冲跑了出来。

来到老顾头身边蹲下，米娃子一脸好奇的盯着凌尘，而原本在发呆的凌尘也扭头看了过来。

两人一对视，看着凌尘那脏兮兮有些吓人的脸，米娃子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哈哈哈，怎么?你一直念叨的野人哥哥现在醒了，反倒是还怕了?”老顾头笑了一声，然后对凌尘道：“不好意思，这娃从小就没见过多少外人，有点胆小……”

“我才不胆小！”

谁知老顾头没说完，米娃子就跳了出来，气鼓鼓道：“爷爷你别胡说，我可不胆小，那群猴子经常对我吼，可我还不是敢去抢果子，它们都怕我呢！”

“好好好，你勇敢，你不胆小，是个男子汉。”老顾头连忙应着。

米娃子听了后腼腆一笑，挠了挠脑袋，倒也不那么怕生了，原地蹲下，看着凌尘问道：“野人哥哥，你有名字吗?我叫米娃子，从小没奶吃，就喝米汤长大的，喜欢吃米，所以爷爷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凌……尘……”

凌尘喉咙动了动，挤出两个字。

“凌晨?”

米娃子有些疑惑，看向老顾头，他没上过学，会写的也就自己名字。

“哦，嗯，这是个时间，就是……过了十二点，大半夜那个时候就是凌晨。”老顾头说着，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字。

“哦，明白了。”米娃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凌尘：“……”

之后米娃子又问了一大堆问题，如同一个好奇宝宝，可凌尘由于身体原因，只能回答一些简单且字少的问题，不过尽管如此，还是足以让米娃子激动一晚上了。

时间很快到了十点。

老顾头进屋收拾床铺，米娃子则坐在凌尘旁边一直问问题。

不过老顾头前脚刚进屋，米娃子就看了屋子一眼，小声道：“凌哥哥，你……你会治病吗?眼睛，治眼睛。”

“嗯?”

凌尘转过头看着他。

米娃子眨着清澈的眼睛，眼睛里明显写着期待两个字。

“我和爷爷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有层光，像是神仙，还有还有，你身上的伤好的好快，爷爷都说你不可能活下来，但你现在好了，所以……所以……你可以治一下爷爷的眼睛吗?”

说完这句话，米娃子的大眼睛里已经有了雾气。

他之所以不顾一切救回凌尘，之所以着急凌尘苏醒，之所以每天冒着被猴群揍的危险去摘果子，为的就是求凌尘治疗老顾头的眼睛！

米娃子是小，可他懂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知道爷爷这辈子过的有多苦，他不想爷爷今后的日子还这么苦。

“爷爷的眼睛，是为了照顾我才瞎的。”

米娃子嘴角抽搐，尽量压低自己的哭声，说道：“有次进城我问过卖米的大叔，大叔说，眼睛只要不是天生看不见，是因为生病才瞎的，就有机会治好。”

“我和爷爷说过，一起去城里看病，可他非不去，说这样挺好，我知道，他怕花钱，而我们家……”

没钱！

米娃子没说完，可凌尘明白。

一座破旧木屋、一张木床、几套旧棉被，这就是老顾头和米娃子的家当。

从刚才米娃子说的话里他知道这爷孙两有多苦，甚至就连米娃子喜欢的米都只能省着吃，因为送补给的人三个月才来一次，每次带来的东西也只是刚刚够两人活着。

一年四季喝粥，就着野菜，吃不上一顿结实的干饭。

说完自己的请求，米娃子抱着腿低声抽泣着，他平日里不敢哭，怕被爷爷发现，如今说出了压在心底好久的话，终于能释放一次了。

“我……试试。”

片刻后，一个低语让米娃子猛的抬头。

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凌尘脸上露出一抹笑，“先保密。”

“嗯嗯嗯。”

米娃子连忙点头，抬手抹掉眼泪，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老顾头喊他准备睡觉了。

“哦，来了。”

米娃子笑着起身，刚走没两步，又突然跑回到凌尘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凌哥哥！”

说完话，这才高高兴兴的回屋睡觉。

老顾头也叫凌尘别待晚了着凉，然后就打地铺睡觉去了。

凌尘一个人坐在院里，耳边是蟋蟀和青蛙的叫声，静谧而放松。

“该说谢的，是我。”

喃喃一声，凌尘举头望天，缓缓闭眼。

这一瞬，四周虫鸣息声。

虚空广场。

凌尘那几乎透明的意念体凝聚，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忍闭目吸气。

“梓沁。”

广场中央，一只小狐狸趴在那里沉睡，浑身光芒黯淡，时光镜就摆在她身前。

凌尘走过去，抓来所剩无几的几株灵药和灵丹，全部捏碎给了苏梓沁，甚至念头一动，数个灵药光团落下，也都给了她。

做完这一切，看着苏梓沁的妖灵气息稳定，凌尘松了口气。

妖王精血爆炸、空间乱流绞杀，如果不是苏梓沁拼了命催动时光镜护住自己，恐怕世界上已经没有凌尘这个人了。

不过命虽然保住了，家当却也几乎一干二净了。

除了道梦莲、灵藏和弑魔枪妖兵这些宝物外，其他的东西都被苏梓沁拿来喂了时光镜。

十枚七品妖丹、七枚八品妖丹、四枚九品妖丹、三枚九品巅峰妖丹以及大量的战利品，全没了。

“算了，知足吧！”

凌尘摇了摇头，命还在，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盘腿坐下，看了眼技能点，还剩下20万，本来是有30多万的，可为了保护红炎，凌尘换了护甲和回魂丹，只不过……

强行压下这些念头，凌尘直接换了大量疗伤宝药。

随着宝药入体，那几近奔溃的身躯开始恢复，药力如海，却也像是遇上了一块巨大海绵一样，被疯狂吸收着。

这一刻，随着力量重新回到身体，本将“死去”的心再度有力跳动起来。

秘境空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有虚空广场在，只要不是一击毙命，凌尘都能东山再起，而一旦给了他喘息机会，有的人……就该恐惧了！

……

第二天。

米娃子和老顾头还是如往常一样起得很早。

只不过今天他们刚走出门，就被一个锄草劳作的家伙给整愣住了。

小院里，凌尘身上穿着“床单服”，手里挥动着锄头，锄好了一小块地，见爷孙两起来了，一边种着手里的种子，一边笑道：“顾爷爷，米娃子，早上好。”

米娃子：“……”

老顾头：“……”

好?

你这样子是挺好，可是……

是这么个好法吗?

难以置信！

昨天都还是走路都摇晃，说话都吃力的家伙，今天挥个锄头都轻而易举了，而且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老顾头听声辨景，还处于懵逼状态，可米娃子眼睛大亮。

神仙！

有救了！

爷爷的眼睛有救了！

米娃子连忙跑上去帮忙，根本不在意凌尘是怎么做到的，在他眼里，凌尘就是县城老奶奶嘴里的神仙，无所不能。

“凌哥哥，这是种的什么东西?”米娃子一边帮忙一边聊天，要不是老顾头在边上，他都得问治病的事了。

“好吃的。”

凌尘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山林里土地肥沃，虽然种不活一些高级灵植，但低级的没问题，这些东西对普通人来说跟灵芝差不多，都是滋补养身的宝贝。

半小时后，开垦出来的菜地里种好了凌尘的礼物。

再随手捏碎一枚中级妖晶，碎片上刻画了些许符文，然后打入木屋四周的地下。

这个简易阵法没有太强的防御力，但至少能驱逐蚊虫猛兽。

“饭好了，快来吃饭。”

这时，老顾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来了来了。”

米娃子兴奋的拉着凌尘进屋，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依旧是三碗白粥、两碟野菜，只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今天的粥要稠很多。

“伤得慢慢养，今天中午把剩下的兔肉炖汤，你多吃点。”老顾头笑着对凌尘道。

“好呀好呀，又有肉吃咯。”米娃子激动得叫道，连忙喝了一大口粥，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表情。

“对了爷爷，我和凌哥哥说好了，待会儿去摘果子。”

“可你凌哥哥有伤……”

“没事，走走也好。”凌尘笑道。

“那就行，多休息，别累着了。”老顾头嘱咐了一句。

“好。”

“耶耶耶，我吃完了，去拿装果子的口袋。”

米娃子三两口吃完饭，急急忙忙去做准备工作了。

等他跑出去，老顾头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有些抱歉的道：“见笑了，米娃子从小到大都跟我生活在一起，没什么朋友，所以……”

“顾爷爷，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凌尘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位失去光明的老人，他虽然看不见，却仿佛能洞悉人心。

他明明知道凌尘不简单，但也不多问，并且总是小心翼翼，言语间带着敬意，或许是怕触怒了凌尘……

对此，凌尘也没有过多解释，几分钟后就跟着米娃子出门了。

“今天怕是有雨，早点回来。”老顾头在屋前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