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没有亲自送邵云出府,那样太扎眼了,他让管事赵三带邵云从后门离开,邵云也不推辞,和张辅告别,跟着赵三出去了。
中午的阳光穿过房门和窗户,照在张辅年轻和坚毅的脸庞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邵云的到来,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不过邵云只是来传话而已,之后的事情还会有人与他联络,张辅虽然有些不满,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张辅也就别无选择了。
第二天早上,邵云轻车简从的离开了遵化城。
通州。
时隔一月之后,盛庸再次兵临城下。看着通州城巍峨的城墙,要说盛庸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如果当时多坚持几天,也许情况就不一样了,可惜啊!
虽然心中燃烧着一团火,盛庸却丝毫没有冲动,他首先派出侦骑到四周侦查,避免燕军偷袭,然后令部下开始扎营,扎营的地点选在通州城东南角的位置,这个位置紧靠运河,如今河水解冻,直沽城可以随时北上支援,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战败,也很容易沿着运河撤退。
盛庸是个心思精巧的人,上次攻城失败后,就一直琢磨着如何更快的攻城。由于通州城没有护城河,盛庸命人将武钢车浇上水,然后推着往前走,作为攻城士兵的掩体。这样攻城失败的士兵可以躲在武钢车后面,休息够了再往上冲。
城头的房胜见状立刻命令城头开炮、放火箭,可是却收效甚微,虎蹲炮确实威力巨大,但只是对于人体而言,对于内嵌钢板的武钢车用处不大,即使击穿了武钢车,也极少伤到后面的士兵;武钢车上浇了水,里面还有水桶,即使武钢车起火,也会被很快扑灭。更要命的是,城下的虎蹲炮数量更多,打的城头上的士兵抬不起头来。而且这些虎蹲炮也夹杂在武钢车中间,城头的虎蹲炮攻击效果很差。
看着武钢车逐步接近,房胜、孙岩都有些无计可施,虎蹲炮是仰角攻击武器,在城墙上发射虽能打的更远,却对近的目标无能为力,随着武钢车逐步接近,城上的虎蹲炮反而打不到城下的虎蹲炮了,城上的守军被打的鬼哭狼嚎。
虎蹲炮是较为新颖的武器,朱棣手中极为有限,目前基本都部署在北平、通州的城头,但是他手下并没有专业的人才,对虎蹲炮的战法了解不多。盛庸则不同,他手下有朝廷武学、工学院派来的专业炮手,对装弹量、射程、仰角都有一些研究,虽然在朱允炆看来很粗糙,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最先进的科技了。
当武钢车推到距离城墙十余丈时,城下的虎蹲炮也停止了轰鸣,因为角度达不到了。房胜、孙岩大喜,立刻命令兵士登城守卫,可登城的士兵却惊慌的指着城外,孙岩一看,不由得面如土色,原来后面还有一排武钢车,正缓缓朝城墙推进,他立刻明白了,等这些武钢车到位,那么其后的虎蹲炮会立刻朝城上轰鸣。
房胜、孙岩对看一眼,不由得脸色煞白,两个人都是沙场征战的老将,却从来没想过攻城战会是这个样子,如果上次盛庸也是这么攻城的话,恐怕通州城早就破了,这个盛庸,才两月没见,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就在城上二人束手无策,彷徨无计时,城下的盛庸军却士气大震,他们从没有打过这样的攻城战,几乎没什么伤亡,就推进到了城下。当武钢车到了城下十丈时,一声唿哨响起,所有的武钢车停了下来,然后车后的士兵呐喊着举着攻城云梯等各种工具,开始了最后的攻城战。
房胜、孙岩不惊反喜,只要敌人开始攻城,那么就是短兵相接了,虎蹲炮就没多大作用了,他们命令士兵隐蔽好,等敌人爬上来再攻击。可是出乎他们意外的是,城下的武钢车的射孔中却出现了火绳枪,继续压制城头的守军。
看着远方大营里继续往城下增援的军队,房胜、孙岩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启用最后的武器,那就是炸药包。随着炸药包在城下,以及武钢车附近爆炸,城下的盛庸军也是鬼哭狼嚎,纷纷隐藏在武钢车附近,或者卧倒在地。
看着城下的惨状,盛庸却丝毫不为所动,命令虎蹲炮继续压制城头,城下部队继续攻城,不得懈怠,违者立斩。
通州攻城战被认为是火器攻城的开端,虽然平安在保定攻城战中,也大量使用了虎蹲炮,但一方面其虎蹲炮数量不足,另一方面盛庸创造性的使用了虎蹲炮、武钢车、火绳枪相结合的攻城方式,这种简单有效的攻城办法,极大的减少了攻城一方的损失,让守城战变得更加困难,让世人不得不寻找更好的守城办法。
虽然盛庸创造的战法确实有效,但也避免不了伤亡,尤其是守城一方拥有虎蹲炮和炸药包的情况下,只不过相对城下的盛庸来说,房胜、孙岩的火器太少了,炸药数量也不足。最终双方还是展开了残酷的城头争夺战,攻城第一天,盛庸军就两次攻上城头,最后在守军的拼死反击下才功亏一篑。
所以当天下午,房胜、孙岩就不得不向北平请求增援,在求援信中,他们断言,通州最多不过三天就会城破。
北平的世子朱高炽闻报大惊,在与留在北平养伤、没有南下的后军主将张武商议后,向朱棣发出了求救信,同时,也向喜峰口关的朱高煦求援,令其速率蒙古军南下,救援通州。
朱棣在回返北平的途中接到世子的禀告,大惊失色,一旦通州失守,则整个战略就会落空。如果盛庸占领通州,再多的骑兵也无能为力。他立刻命令喜峰口关的朱高煦尽快联络蒙古南下,同时令张辅、蒋玉率军南下,骚扰盛庸。
入夜,盛庸大营。
由于攻城异常的顺利,众将都很兴奋,张悍天甚至请求参与到攻城中,还拍着胸脯说,一天即可破城,其他人如庄得、楚智也纷纷请战。看着众将高昂的士气,盛庸却有些哭笑不得,朝廷给他的命令是让其在城下佯攻,吸引燕军增援通州,然后朝廷会策反喜峰口关的守将,阻止蒙古人南下,但现在怎么办呢?如果明天不攻城,或者强度减弱,燕军就很容易怀疑这是个圈套。如果按照这个强度攻城,最多两天,通州城必破,那就破坏了朝廷的战略计划。
盛庸脑海中想起了北平都指挥佥事郭钥和自己说过的战略,说心里话,他很赞同郭钥的想法,但是饱受攻讦的他却不敢上书反对朝廷的计划,而郭钥的上书却一直没有回音。想到这里,盛庸留下了张悍天、庄得和楚智,令其他人退下。
待众人坐定后,盛庸斟酌了一下道:“诸位,上次攻城失败,这次本将军苦心孤诣,想出了这个战法,可惜本将军却有些后悔了。”
“后悔?”负责攻城的庄得有些不解:“为什么啊?这种战法很有效啊,明天,最多后天就能破城。”
“可是,”盛庸苦笑道:“可是朝廷让本将军的命令却是佯攻通州,牵制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