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雁南抬手揉了揉先前被一剑灵纹正面轰中的额头,吐了口吐沫,眯眼看到楚天胸口衣衫一片殷虹血迹,尤其是那一袭青衫,在自己一掌下,破烂不堪,能看见胸口皮肤如淤血汇聚那般青紫相间。www.126shu.com
只是让慕容雁南诧异的是,按照道理来讲,楚天正中自己那一掌,胸口本该是血肉模糊的惨淡光景才对,魂武九境的琉璃金身,什么时候这般坚不可摧了?更出奇的是,眼下那一片紫青淤血的胸口,有灵韵缓缓流转,正以肉眼了见的速度缓缓淡散而去。
慕容雁南嘿了一声,啧啧惊奇,自己那一掌,若是即便是轰在寻常神桥境的武道修士身上,直接震碎体内经脉内脏都不过分。
能在龙骧城站在如此高位,慕容雁南自然不是鼠目寸光之辈,知道魂武九境重在炼体,只是上品的炼体功法,即便是他所在的慕容家,都拿不出来,青云阁倒是有,但无一不是四大主峰核心子弟才有资格博取那一二分机缘的。
慕容雁南曾经得到过半部炼体功法残卷,上面武道宗旨,在与魂武九境是凝练自身灵元,将体内灵元凝聚一线,再将一线凝为一点,以此来淬炼体魄根邸,只是那部炼体功法太过残破,慕容雁南自然不敢亲身尝试。
这位一头白发的老人突然皱了皱眉头。
在所有的武道氏族,山上宗门,古往今来都流传着一句话,说是武道一途,圣人出时,有临大难而从容之心,有至生死而淡然之境。
慕容雁南身为慕容家嫡系子弟,自然听说过这些话,甚至于打小听的耳朵能出茧子,但是在山上那些真正的武道氏族弟子看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语,都是屁话,命都没了,还讲究什么豪杰勇猛?
可眼下楚天那双眼眸中的神态,让老人打心底有一股厌烦。
就像是武道一途,直至本心的对视。
那种如古井深潭的眼神,那股心如壁立的心境,让老人莫名有些心烦气躁。
如那火辣辣的骄阳,炙烤着冰雪。
然后慕容雁南就看见楚天双脚微微分开,先是抬手一挥,将周身那如甲士林立的青石壁立纷纷撤去,再是深沉呼气,重新提起一口气机涌上昆仑,最后一掌前倾,一手握拳,只留下一股纯粹的浩然灵元罡气缠绕周身。
慕容雁南面容古怪,自从一开始,楚天之所以能轻松取胜,便在于那层出不穷的灵纹手段,眼下竟是主动撤去那些灵纹布阵,只以一身灵元凝聚的灵罡护身,以一身如江河流淌的拳意对敌,难道是疯了不成?
慕容雁南看着楚天周身灵罡凝聚成罡风雷弧水纹电网环绕四周,还有那充沛拳意的剑纹在周身宛若流萤饶梁,咧嘴笑道:“好小子,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踏足大圆满的魂武九境,便能在这里无力了不成?”
慕容雁南看着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抖了抖手中血色长刀,“不得不承认,你这份武道气象,是我慕容雁南平生仅见,但也仅此而已,魂武九境就是魂武九境,不亲身体会,不会知道神桥之玄妙。”
慕容雁南眼中流露出一抹疯狂之色,他自然听说过绝顶天才的生死厮杀,武道根邸之厚,武道气运之强,哪怕只是凭借一身足够充沛的灵元道韵所幻化的灵罡,便能达到那种一力破万法的壮举。只是老人嗤笑一声,你楚天的确是那天纵之才,若是同境之争,也的确有底气这样撤去那些花里胡哨的诡异手段,可你一个魂武九境,在我神桥二境面前,难不成还想逞那行走于山林之间,不惧财狼虎豹的勇猛之举?以自己一身拳意,以那身浑厚灵元,来挡住我慕容雁南?
在老人眼里,武道修士之间的砥砺厮杀,只讲究最后的生死胜负,至于在胜负途中,管你用什么手段,因此老人对楚天的这种做法,很是嗤之以鼻。
楚天已经大踏步而来,每一次脚步落地,都有灵罡宛若炸雷在地上响起,短短瞬息光景,在楚天周身,大片的泥土碎石如被罡风扫过,肆意激荡爆射而出。
一开始便峥嵘毕露,等到奔至慕容雁南身前不足三丈时,楚天掌心已是将所过虚空划出一条惨白沟壑,握拳右手,更是携裹起一团烈日当空的那种刺目光华。
转瞬之际,两人已相距不足一丈。
楚天一掌率先推出。
一掌气机排山倒海,如雪崩场景中卷起的千堆巨浪,更似天空陡然狂风大作涌起的层层云海,向慕容雁南直奔而去。
慕容雁南冷声一笑,手中血色长刀一刀斩出,竖直一线,出现一道惨烈刀虹,好似将虚空劈裂成两半,刀虹跟那一掌云海卷在一起,宛若九霄之上起闷雷,滚滚作响,于此同时,楚天右拳已至,慕容雁南双眸眯起,啧啧出声,只是左手不敢有半分迟疑,五指发力,灵罡怒卷,一道血色手印横空拍出。血色手印跟楚天《星怒》一拳轰然相撞后,恐怖的灵罡气机更是冲天而起,在两人身前形成一堵巨大的灵罡墙壁,慕容雁南神色凝重,不去理会手心被楚天那一拳轰出的刺痛感,手臂在虚空一划,血色浪潮顺势劈下,楚天已经驾驭《御风符》侧身躲过,同时双手顺势合拢,不见剑出,却有剑虹倾泻而下,是原本环绕楚天周身的那些流萤剑纹,在楚天双手合拢之时,瞬息凝聚一起,融为一柄晶莹流转的巨剑,如碎裂虚空横空出世。
楚天自然不会傻到只以自己一身灵元拳意对敌,只是武道之中,最是讲究一个用心专精。
楚天所有武道战技中,除却《形意拳》,便是从剑一那偷师推演而来的灵纹剑阵杀伐最强,可想要破开眼前这老头身前的灵罡壁障,仍是不够。
如此以来,楚天便要放弃大半防御,赌上一赌。
事实没有让楚天失望。
在那一道凝聚成型的灵纹巨剑斩下之后,慕容雁南周身那如血龙游走的血色气流,终于被撕裂开来,在慕容雁南胸口有一道血痕飚射而出。
慕容雁南身体顺势后滑,向空中飘荡而去,身体如陀螺旋转躲过那一道灵纹巨剑,双脚在空中接连踏步,飞跃出十数丈后,悬停虚空,望向楚天,阴沉笑道,“不简单不简单,先前弹指一剑未能破开我额头护体灵罡,便知道以精纯剑意开山而行,只是你这四不像的剑意,是跟随学的?”
慕容雁南微微蹙了蹙眉,对胸口那道血槽置若罔闻,继续讥笑道:“不得不说,你的武道资质跟心性都是我平生仅见,可若只是这样,我劝你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
慕容雁南眼角余光瞥了眼一处空旷之地,心里暗自叹息,秦江天那老东西还是对自己不放心,既然如此,他便不急着将楚天斩杀于此,淡声道,“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可别怪你慕容爷爷没给你机会。”
楚天咧了咧嘴,凭借先前那一番攻击,的确算是楚天功伐之中杀力最大的手段,虽然不能对慕容雁南造成致命威胁,只要能破开这老家伙周身壁障就行,楚天内视看了看自己丹田内已经消耗过半的灵元露珠,甚至有两朵武运金莲都出现了萎靡迹象,不过楚天相信自己凭借这般近乎泼妇骂街一般的疯狂打法,便是神桥二境,也未必吃的下。
楚天呵呵一笑,第一次说话,歪了歪脖子,轻声道,“我的确没多少压箱底的本事了,但是先前那一剑,既然能破开你的防御,便说明我还有赢的机会,你能避开挡下我这一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挡下我接下来的十剑百剑。”
慕容雁南哈哈大笑,嗤笑道,“十剑百剑?你小子脑子坏了不成,不说先前那一剑的掌风和拳印,只说那一剑,虽说是将剑意强行提升到了一个极致,可这其中所消耗灵元,怕是寻常初入神桥境的武道修士都未必吃得消,你再来十剑百剑试试?”
楚天咧嘴一笑,“试试便试试?”
慕容雁南脸色骤然冰冷,以他为圆心,方圆十余丈内,血河滚滚,手中那条血色长刀更是凝聚出一团刺眼光芒。
慕容雁南眼神冰寒道,“这些年我汲取天地武运,用以凝练自身武道根邸,淬炼自身武魂法相,几次差点误入歧途,幸得这条镇魂血河相助,你如今能死在我这镇魂血河之中,也算死而无憾了。”
话音落下,慕容雁南周身那条血色长河如天罗地网,一瞬形成无数鲜红血蛇向楚天汹涌而来。
血色漫空,在空中游弋不止。
楚天瞳孔收缩,下意识向后急掠而去。
那些血蛇中,好似弥漫有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幽怨之力,好似囚禁了无数的幽灵魂魄,呜咽哭啸。
慕容雁南眉心如开天眼,一道殷虹血线,与虚空那些血蛇遥相呼应。
以武道修士身躯体魄为池塘,类似于养蛊之法豢养天地武运,以秘法圈禁天地,使得武道修士相互杀伐,武运弥漫其中,虽然能填充自身武运不假,可终究是一条近乎魔障的羊肠小道,只不过慕容雁南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汲取所谓武运的借口而已,可积劳成疾,万物有灵,长期以往的积怨加身,如何能登顶武道,去饱览天下那波澜壮阔的武道盛景。
慕容雁南身在樊笼内,尤不知自己这些年来武运一步步夯实,修为却好似陷入泥潭,为何极难精进。
楚天身影一瞬十数丈,很快便退到此方小天地的壁障边缘,接连经历几场厮杀,一身青色长衫早已破碎不堪,只是楚天神色依旧静如止水。
脚踏虚空悬停而立的白发老人,周身血浪翻滚,死死盯着眼前那武道天资让人心生嫉妒的年轻人,生硬道:“事到如今,你还强装镇定?”
楚天弹了弾青衫衣襟,笑着摇了摇头。
血蛇翻滚,在血蛇之中,有一条血龙般的长虹,所到之处,天地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