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跟着大小姐胡闹，不知道樾家最近气氛不对，我们现在的处境尴尬，可不要撞到枪头上去。”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点沉默的薛辉道：“大哥，大小姐有时候健忘得很，昨天发的狠今天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可你记性应当没那么差吧，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我瞧着，他们应该就是柯家堡的新幕僚，无泱先生他们啊。”

“什么？”薛明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还真越看越像，“胡闹，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薛辉道：“说什么呀？到底是柯家堡的人，他们今天在这边吃了亏回头肯定要柯家堡给他们找场子的，到时候樾家肯定要伤元气，多好的事啊。”

薛明默了默，看着底下兴高采烈下去，然后又有一些一惊一乍大概也认出来人的大小姐，最后两手一拍，认了，道：“成吧，大小姐开心就行。”

至于后面会不会被人家记恨，他们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看好戏什么的就顾不上了。

——

鱼大强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聚荟楼的伙计已经过来开始收拾桌上残局。

鱼大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酸涩的厉害，脸颊上也有泪痕干涸后的紧绷感，脑袋一片空白，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不远处躺着他大海哥，身上一片血迹狼藉，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并没有立刻跑过去。

他动了动手，然后碰到了旁边那块白色的石头，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可他还是把石头捏在了手心里，手指头微微发光，那石头就一下子投影出了一大片，一眼看到的就是披头散发，手上脸上都是血的小丫头。

鱼大强默默的看着那些场景，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木然了，犹如一个局外人。

昨天他喝酒是喝的多了，可是后来鱼大海给他闻那些药的时候，他就已经逐渐醒了，就知道他自己炼出来的那些丹药臭成的什么模样，他都百毒不侵的忍过来了，所以即便樾棱拿来的蒙汗药，也不能让他的五官彻底丧失作用，哥还是让他四肢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连眼皮都睁不开。

他听到了樾棱那些猜测和威胁的话，也能感受到被灌了药酒之后，血液从自己七窍流出去的心慌，能够听到栯阳是如何哭求着要解药，最后又是如何算计的拿到了解药，那块石头里的所有内容他都亲耳听到了，并不需要再重放一遍，但他却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着，栯阳那些又好笑又看来有些分不清真假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犹如自虐一般。

楼里那些刻意忽略他们的人，大多也都是绕着他们走，伙计们收拾了残局，也迅速的离开了是非地，掌柜得依旧在前台拨弄着他的算盘，没有抬头看着便一眼。

他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樾家三小姐找过这两个人的麻烦，也并不知道，后来樾家大小姐又出来把这两个人给救了。

他只是一个开饭馆的，别的什么都不管。

鱼大海在一片嘈杂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盯着楼顶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荒唐感，他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昨天被捅了地方，竟然连一个伤疤都没有摸到，他恍惚的想，昨夜的那一切，是不是只是一个梦？可是抬手看到自己袖子上的血迹，他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打入了地狱。

旁边一直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一段话。

“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当浪迹江湖，劫富济贫大侠什么的也都可以，，，希望，能过的像你自己，，，不是在模仿别人，不是，，寻找别人的目光，，，是为了去留住谁，，，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

鱼大海突然就拿双手捂住了脸，又将那段话听了好几遍，他猛的搓了搓自己发红的脸，跪着爬了过去，看着就像木头人一样，坐在地上听声音的鱼大强，嘴巴张了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带着血迹的手，颤抖了好几回，才拉住了鱼大强的袖子。

鱼大海嗓子眼里仿佛压了千斤重的东西，过了好久才发出了声音，道：“大，，，”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任何话就被打断了，打断他的不是，她料想中的暴跳如雷，也不是他料想中的悲痛欲绝。

只是淡淡的一个“滚”字。

说的轻飘飘的又冷漠到极致的一个“滚”字。

鱼大海顿时犹如遭雷劈，僵硬得坐在地上，甚至都忘了收回自己的手，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脸上的愕然和苍白也一并僵持住了，

鱼大强说这个字的时候，甚至表情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他还仰着头淡淡的看着那段音影。

嗯，那个小丫头一定不知道她的手跟脸那时候有多么的脏，我要把这个石头保存好以后拿出来嘲笑她。

他的手指又动了动，音影石里开始循环的话就变成了：“你，，太弱了，弱的，，随便谁都能捏死你，你护不住我，，，自己都保不住，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个坏女人，”

鱼大强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然后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太弱了呀，是的，他太弱了，那时候大约也是他太弱了，所以她才一直想要走，曾经她说过很多回他们一定要低调，因为他们太弱了，可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可现实却给了他如此狠的一巴掌。

鱼大强犹如呢喃一般：“太弱了。”

忽而他收了那块石头，手心起了一团白色的火。

随即鱼大海感觉到地面在微微的颤抖，接着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周围开始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惊恐地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