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依然没有动静。www.126shu.com就在阮若烟即将暴走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进来。”
那声音干涩而嘶哑,仿佛一把钝口的锯子锯着木头一般,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冲入阮若烟的耳中,锯得她的耳膜生疼,同时全身仿佛冻结了一般。她心头的暴怒和不耐瞬间被冻结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股莫名的恐惧。
她站在那儿微微颤抖,根本迈不动双腿,有些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难怪连父皇都不太敢跟国师打交道,莫非降头师都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仄仄仄……”屋中传出一阵笑声,然而这笑声完全不能让人产生任何愉悦的感觉,只是让身处灿烂阳光下的阮若烟感觉遍体生寒。
一股看不到的力道突然拉着她往前滑动,门忽的开了,那力道拉着她进了门,然后又是“砰”的一声,门在身后猛地合上,惊得她心脏猛地一跳,一阵窒息使得她几乎就要晕过去。
屋中静得吓人,也暗得吓人,阮若烟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恐惧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耳边甚至能听到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发出的“嘣嘣”声。
好半天她的双眼才适应了屋中的黑暗,终于看见一个老得皱成了一团的老婆子坐在一张竹椅上一动也不动,一双浑浊得几乎变成乳白色的眼睛没有焦距般的盯在她的身上。那老婆子身上干枯得几乎没有一丝肉,只是一张皮裹着嶙峋的骨。
阮若烟猛地后退一步,好半天才开口问道:“巫大人?”无论她怎样控制都无法掩饰声音中的恐惧和颤抖。
就在她怀疑那坐在椅子上的人根本就是一具骸骨之时,那人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梅卓琦的女儿?”
见她终于有了动作,阮若烟的情绪总算稍稍平复一些,轻轻点头,“是,我叫阮若烟。”
“阮、若、烟!”那人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找我何事?”
阮若烟此时已经不再恐惧,而是被心中的欲望塞得慢慢的,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我来是想让大人帮我一个忙。”
那浑浊到几乎乳白的眸子终于动了动,“帮忙?”
阮若烟点头,“是的。”
“仄仄仄……”那人几乎没什么动作,却是发出这样令人生寒的笑声,“你想要我做什么?”
阮若烟再上前了一步,“我要……”
“你可知道,”那人打断了她的话,“我只答应帮你梅家两次,已经帮了阮何玉一次。你确定要我帮你?你们梅家的人可知道?”
阮若烟低下头,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反正她已经跟阮何玉透露过了,况且若她成功,整个明越都会把她当成救世主,梅家又怎会不同意?“梅家当然知道。”
那乳白眸子再次动了动,“仄仄仄……你说吧!”
阮若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她再也不想听到这样的笑声了,却也只能强自忍耐。“我要让叶筝死心塌地的爱上我!”
一阵静默,只见那人突然大笑起来,那“嘎嘎嘎”的笑声并不比“仄仄仄”的声音更让人舒服。而且她的全身都在抖动,是自阮若烟进来后她做出的最大动静了,似乎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阮若烟涨红了脸,双手死死握拳,却是不敢多话,只能忍耐着等那人自己停下来。
好半晌,那人才渐渐安静下来,有些喘不上气的说道:“你确定你们梅家知道你的要求?”
阮若烟羞恼的说道:“让你做你就做好了,反正做了之后你就不欠梅家什么了。”
乳白眸子冷冷一缩,“哼,若能以此了结了梅家之事,我倒是巴不得。”那人突然微一抬头,死死盯住阮若烟的双眼,“若是此后梅家再敢以此来烦我,我必会灭了梅家满门。”
阮若烟本就被那对眸子盯得浑身发寒,再听得这话更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不会的,梅家不会再麻烦大人。”
那人静了下来,再次恢复了之前仿似一具骸骨一般的状态,半晌才道:“过来。”
阮若烟往前挪了一步。
“仄仄仄……再靠近一些,我不会吃了你。”那人的语气中有着极端的不屑。
阮若烟一咬嘴唇,大步往前走去,在距离那人还有几步之遥之时,听她说道:“够了。”
阮若烟站住,有种被人把玩在股掌之间的屈辱感。
只见那人慢慢抬起一只手臂,掌心向上,食指微微一动,阮若烟只觉自己心口忽然一阵剧痛,痛得她忍不住哼了出声,身子也不由得弯了下来。
她低下头,便见自己心口处的衣衫慢慢被浸染上了血色,一滴血珠正从薄薄的衣料下冒了出来。血珠慢慢的钻出来,最后形成小指头大小的一滴,蓦的脱离她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那人伸出的手掌之中。那人看着那血珠“仄仄”一笑,手一翻,血珠便消失不见了。
那双乳白瞳仁再次看向惊魂未定的阮若烟,“将他引到我身周三丈范围之内,我便可施法。”
阮若烟忍受着胸口抽魂剥骨般的剧痛,身子有些佝偻的喘息着。她皱了皱眉:“必须近距离么?”
那人冷哼一声,“远距离也可以,不过那些大楚人防范得厉害,若是失败还要再取一次你的心头血。”说着,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忍不住再次“嘎嘎嘎”的大笑起来。
阮若烟浑身一颤,再取一次?她可不想再来一次,“好,我来想办法。”
“还有,”那人止住了笑,“若是他意志足够坚强,终有一天能摆脱这情降的束缚。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一双乳白瞳仁死死盯着还在痛苦喘息的女子,其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阮若烟心口一滞,摆脱?死期?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心中暗恨,这老家伙为什么不先说清楚?非要在取了她的心头血以后才说?她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阮若烟犹豫着,是否该说放弃?然而脑中却又想起了那日在城墙上看到的场景。那个发着光的,令天地失色的男子是那样的扰乱着她的心。不,她不会放弃!她这样美这样爱他,他怎么可能不失陷在她的温柔乡之中?怎么可能会产生摆脱的想法?他,叶筝,必须是属于她的。
“我会把他带到你的三丈之内,到时候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阮若烟转身,捂着胸口,惨白着一张脸回到了阳光之下,将身后“仄仄”的可恶笑声关在了门中。
阮若烟抬头享受着阳光的温度,回想刚才的经历,竟像是在地狱之中走了一圈,此时才有了重生的感觉。她低头看了看胸口氤氲的血迹,足以证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在依然不减的剧痛中,她竟有了雀跃的心情。她终于可以得到他了,那点痛苦算什么,能换来他的一生相伴,再痛十倍她都愿意承受。
此时的阮何玉也进了另一间屋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国师的真容,果然跟他经常接触的巫野有着某些共同之处,那就是根本无法判断他们的年龄以及让人遍体生寒的能力。
国师的头发花白,额头上满是深深的皱纹,然而他的一双眼却是充满着生机,只不过是寒凉的生机,让人一见之下便感觉森森的寒意。
“国师大人。”阮何玉强压住心头的不适,礼貌的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