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按摩结束，侍女进来禀报晚膳已经摆好，如歌将姐姐扶起来，正要抱她下床，身后传来赫兰墨的声音：“我来吧。”</p>

赫兰墨将叶姝抱到外帐餐桌边的椅子里，昊泽已经坐在桌边，指着盘中大摞的面饼，对叶姝说道：“饼，母后，这是饼。”</p>

叶姝呆滞无神的目光迟缓地落在盘中，苍白的唇蠕动着，半晌才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饼……”</p>

昊泽欣喜地点头，开心至极：“母后会说饼了！”又拿起一张饼示范给叶姝看：“吃，母后吃！”</p>

叶姝想模仿昊泽的动作，然而伸出的手不住颤抖，刚捏起一张饼就掉在了餐桌上。</p>

赫兰墨眼底浮起一层泪水，拿起一张饼撕成碎末泡进叶姝面前的羊肉汤中，一勺一勺地喂她吃。</p>

因为咀嚼困难，叶姝吃得极慢，不时会从嘴角溢出汤水。</p>

赫兰墨几次仰起头，忍回涌上眼眶的泪水。</p>

叶姝吃着吃着，突然停下，空洞木然的眼里倏地闪现一点微弱的光，含糊不清地说道：“糖……糖……”</p>

“母后在说什么？”昊泽奇怪地凑过来听。</p>

如歌也凑近了仔细听。</p>

“糖……栗……”</p>

赫兰墨眼神一亮，抓住叶姝的手：“妹妹，你在说糖炒栗子吗？”他满眼都是泪水，激动得脸颊肌肉都在轻颤，“妹妹小时候最爱吃糖炒栗子了。有栗子吗？来人——”</p>

一名侍女掀帘进来：“大汗有何吩咐？”</p>

“厨帐有栗子吗？”赫兰墨急得声音都变调了。</p>

侍女跑出去一趟又回来：“启禀大汗，没有栗子。”</p>

“去找！去南城买！”赫兰墨大吼着站起身。</p>

如歌说道：“这会儿南城的店铺已经宵禁关门了，要不我明天早上去买。”</p>

“母后说的好像是棠梨！”昊泽喊起来。</p>

赫兰墨飞快坐下来贴近叶姝倾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妹妹是说棠梨吗？以前我在王府的小院里有一株棠梨树，一到春天就开白色的小花，绒绒的好像雪花。秋天时会结酸酸的小果子，那时每次我胃口不好，妹妹就摘棠梨果煮水给我喝，棠梨水里加一点糖，酸甜酸甜的，十分开胃，妹妹还记得吗？”</p>

赫兰墨讲了半天，叶姝的眼睛始终呆滞无神，曾经流光溢彩的美眸仿佛蒙了灰的宝石，丧失了动人的光彩。</p>

赫兰墨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讲不下去，抱住叶姝的肩失声痛哭，叶姝抬起颤巍巍的手轻轻拍了拍阿墨，嘴里仍旧含混地说着：“糖……栗……”</p>

“我明天去南城看看，能不能买到糖炒栗子，既然姐姐小时候爱吃糖炒栗子，吃到熟悉的味道，也许能帮姐姐想起过去的事。”如歌说道。</p>

第二天一早，如歌打马去了南城。</p>

野利国的东都分为北城和南城，北城地势高，是可汗金帐与各宫妃嫔的宫帐所在。</p>

南城则模仿中原建筑风格，分成各街各巷，有汉人官员的住宅，有各种工匠作坊，也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贾开的店铺。</p>

如歌策马如风，并未在任何一家店铺前停留，驰过南城通往东门的大街，直往城外而去。</p>

夏日的草原牧草茵茵，碧色苍茫，风过处，绿草起起伏伏，如海浪漫漫向远处涌去。</p>

“驾——驾——”雪白的骏马划过一条长长的线，延展于草浪之间，骏马上的女子衣袂猎猎翻飞，长发在风中飘扬，如一片洁白的云在绿色海浪中飘浮。</p>

到了别鲁山的野杏林，如歌牵马入林，仰首四顾。</p>

终于，她美丽的眼睛蓦地凝滞——</p>

树梢上，一条红色的布巾在风中飘扬，映在如歌清澈的眼里，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这是钦陵回来的标志！</p>

钦陵上次离开前对如歌说：“我手底下有五百个马帮兄弟，我得回去处理帮会内的事务。但我不会离开太久，一旦我回来，会在树梢上系一条红巾。如果可贺敦有什么事需要我，就在红巾旁边系一条黄色巾带。只要我看见黄色巾带，就会每天守在野杏林中随时候命。你告诉可贺敦，钦陵愿为她流尽最后一滴血！”</p></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