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能如此了……”叶姝黯然失色地垂下头。</p>

外面的水声停了，昊泽光着身子嘻嘻笑着跑了进来，一群侍女拿着擦身子的澡巾在后面追着，昊泽一头扑进叶姝怀里：“我要母后替我擦！”</p>

叶姝从侍女手里接过澡巾为昊泽擦头发，直到昊泽不舒服地扭动：“母后，你怎么一直擦我的头发，不擦身上……”</p>

“啊？”叶姝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神驰天外，“哦，该擦身上了……”</p>

如歌和叶姝、昊泽一起用完晚膳，叶姝送她走出宫帐。</p>

看着如歌婀娜的身影绕过几座帐篷，叶姝的心跳蓦地加速，呼吸有些急促。</p>

“小歌，等等！”叶姝突然叫住她，走下宫帐门口的台阶，“我去你的毡房坐坐。”</p>

暮色初降，毡房里有些昏暗，如歌擦亮火石，点燃一盏双鹤比翼紫铜灯。</p>

毡房内立即幽幽地亮起来，摇曳的烛光将姐妹俩的影子投到帐壁上。</p>

“小歌，我……”叶姝轻咬下唇，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眼睛看向如歌，烛光在她澄澈剔透的瞳仁里跳动，像两簇暧昧的火苗，“我明天想去见钦陵，你可否帮我想个办法甩掉那些狼卫。”</p>

————</p>

春天的别鲁山，绿得好像每一座山坡都被大桶的绿色染料漂洗过，除了绿色，几乎没有别的颜色，满坡的新草在风中摇曳起伏，远远看去仿佛飘动的绿色轻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香和泥土的清新。</p>

叶姝一行人的马蹄都被嫩草的汁液染成了绿色，驰过几道山梁后，叶姝说自己要更衣（解手），跳下马背，转到山坡背后。</p>

她听见如歌在后面喊：“昊泽，你去哪？”</p>

又听见如歌惊呼：“哎哟，昊泽，你怎么了？德支，快来啊！你们都过来！”</p>

纷沓凌乱的马蹄声远去，叶姝猜测狼卫们应该被如歌引开了。</p>

她从这处草坡爬上另一道山梁，站在山顶往下眺望，果然看见从这里往东有一处山坡上点缀着一丛丛粉色云朵似的野杏。</p>

钦陵昨天告诉如歌，他会在野杏林等她。</p>

叶姝翻过一道山梁，往东边山坡走下去，正是野杏花盛开的时节，艳阳高照，映得一树树杏花宛如粉红的轻雾。</p>

“可贺敦……”刚走入野杏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p>

叶姝整个身体定住了，许久，方才缓缓转过身。</p>

恰在此时，一阵大风吹过，无数粉色的杏花飘飘悠悠地坠落，仿佛蝴蝶蹁跹般在阳光下起舞，如梦如幻。</p>

钦陵单膝跪在这朦胧的阳光花影里，让叶姝觉得那样不真实。</p>

“是你吗，钦陵？真的是你？”叶姝哽咽得几乎难以成言。</p>

“可贺敦，是我，我是钦陵。”</p>

蓦然间，一股强大而又滚烫的力量贯穿了叶姝，让她心中热浪翻滚，整个人摇摇欲坠。</p>

多少次，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这个声音如阳光般照进她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底——</p>

在头曼山的岩洞里，外面是杂沓的脚步声，无数人喊着“快抓住妖妇，可汗要斩她祭旗”，极度的悲伤与恐惧中，突然有人在洞口扒拉碎石，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可贺敦，是我，我是钦陵……”</p>

快到达晋国边境的前一晚，她的车队遭到一群悍匪劫持，月光下鲜血飞溅，惨叫四起，刀光剑影中一个身影将她扑倒在车厢地上，高大的身躯整个覆盖了她，那样温暖，那样坚实，在她耳畔以极轻的声音道：“可贺敦，是我，我是钦陵……”</p></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