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畅沉溺在回忆当中一笔一划书写的时候,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脚步飞跑,一个声音高扬着喊:“捷报——捷报——好消息——摩罗大军撤退了——晨起就开始撤退,我军深入前方探看,确实已经撤出十里地,而且没有停止,在继续往后撤退——”
摩罗大军撤退了?
各个营房的兵士闻讯赶出,各处值守的将士们沸腾了,前线驻守阵地的兵丁们欢呼起来,整个西南军营中沸腾了。
摩罗撤兵了!
摩罗后退了。
二十万人马的摩罗大军,在横行东凉国西南大半个灵州地面之后,终于自己撤退了!
秦简闻讯一把推开腻歪在怀里的两名歌舞伎,一脚踢飞了桌案上的酒坛子,飞奔而出,瞪大眼睛追问报信兵:“真的假的?那摩罗真的撤退了?”
“大哥,大喜啊,摩罗军这一撤,我们自然不战而胜,我们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的,以十万人马打退摩罗强敌二十万!”一个下属赶紧给秦简道喜。
“是啊,我们抵抗摩罗军近一年时间,可算是有了结果。”
“大哥,快给朝廷写捷报吧!”
……
只有一个声音跟众人不一样,是一个瘦瘦弱弱的老兵站了出来,“秦将军,既然摩罗无端撤退,如果确定不是有诈,那么肯定还是他们军中在粮草被烧之后,又出现了大事,这才不得已后撤——而我们应该乘机追击呀,这正是狠狠教训他们的时候!叫他们以后永世不敢再侵犯我们东凉。”
无数目光齐刷刷看这名老兵。
他是甲子兵中一名不起眼的老兵。
本来一直是个老老实实逆来顺受的小角色,想不到这一刻他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大哥,他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带人去追击?”有人请缨。
“确实应该全军集体去追击,杀他个人仰马翻!”
“秦将军,下命令吧——”
……主战声一片。
秦简不说话,冷冷看着大家。
李畅没有吭声,再说这样的大事轮不到他这个小文书多嘴,他只是见证者,不是参与者。
秦简的目光汇聚到那名提出意见的老兵身上,目光开始阴冷。
老兵直挺挺站着,既然做了出头鸟,他也早就做好了被枪打的准备。
“谁让你提这样的主意?你是何居心?是乘机煽动我们东凉国全军钻入摩罗军设下的圈套?还是有别的用心?”秦简冷冷地喝问。
老兵身子一抖,但丝毫都不畏缩,说:“将军明鉴,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觉得战机稍纵即逝,这千古良机错过了实在可惜!”
“千古良机?错过了可惜?”秦简冷笑,“本将军是这全营的主心骨,还是你呢?什么时候,你一个小小的卫兵不好好站你的岗,操心起作战运兵这等大事来了?你是不是摩罗国派来的细作?故意来煽惑动摇我东凉国大军军心来了?”
老兵气得浑身颤抖,老脸苍白,“你、你——你不要胡说!”
“胡说?!本将军什么时候胡说过?来人呀,将这细作绑了,辕门斩首,警示全军,叫大家知道给摩罗人做奸细的下场!”
命令一下,便有亲兵扑上,扭住老兵奔向辕门。
“冤枉啊——”老兵有些苍老的身躯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跳着脚挣扎,扭过头愤怒地瞪着秦简:“乾坤朗朗,青天白日头照着,秦简你小子敢这样颠倒黑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糟践甲子兵,就是在报复白老将军!你可是他老人家亲手培养的人啊——就是养条狗也做不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呀——秦简你小子会遭报应的,迟早不得好死——”
大刀落地。
人头翻滚。
血淋淋一颗头颅被挑在旗杆上高高悬空。
旗帜下,军队中,无数甲子兵低头无声地默哀,心在滴血。
李畅慢慢走回案几前,在他的“备忘册”上认真添加一行文字,最后写上那名甲子队老兵的姓名:李杜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