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跟我住吧。”哑姑给陈氏微笑。
等进了屋子,哑姑看陈氏的眼睛,“姨娘是想先洗个澡呢,还是先睡下歇息?”
陈氏难为情地笑了,“说了不怕你们笑话,好久没洗澡了。”
哑姑亲自烧水,在一个大木盆里掺了半盆子热水,又拉好帘子,摆好澡巾,这才扶着陈氏走进帘子。
哑姑帮着陈氏脱衣服,发现她其实很瘦,可能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吃了太多苦造成的。而且这位陈氏跟死去的那个陈氏要通情达理得多,等脱到内衣,她不好意思了,伸手推哑姑:“我自己来吧。”
哑姑也不勉强,退出来坐在帘子外等着。听到里头洗得差不多了,又拿出一身干爽的衣裳递进帘子,“这是我的几件衣衫,姨娘先凑合着用,明儿找人给姨娘裁剪新衣裳。”
等陈氏换好衣裳出来,显得十分困倦,哑姑赶紧扶她上炕睡下。
陈氏也不客气,闭上眼就睡着了。
哑姑放下帷幔,和乔妈妈倒了脏水,收拾完屋子,又开始配药,亲自守着火炉熬药。
陈氏在药香味中醒来,睁开眼,眼前一张小巧白净的脸,含笑望着她,“姨娘醒啦?为什么这么看我呢,我是哑姑呀,姨娘不认识了?”
陈氏舔舔嘴唇,露出慈爱的笑:“我是在想,万哥儿好福气,我那妹夫好福气,怎么就娶了你这个么好媳妇呢,谢谢你孩子——这是我这几个月来睡得最踏实最香甜的一次。”说着眼里泪花盈盈。
哑姑赶紧递一块帕子给她,“姨娘别哭,灾难只是一时的,总是会过去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陈氏垂泪摇头:“难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都是靠老爷撑着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那姨夫从小就是个不顾家不过光景的人,半辈子都靠着老爷过日子,如今老爷没了,我们的靠山倒了。我那儿子倒是个懂事孩子,可惜还年轻,也没有成家立业,如今更是生死不明,这往后的日子,究竟怎么过,我们眼前一团黑呀——”说着拭泪。
哑姑心里暗暗思怵,白玉麟是花花公子,一辈子就知道在脂粉堆里厮混,这一点她早就听说过,那时候当做笑话听,可如今这一家人的的问题摆在眼前,就连最基本的生计都成了问题,这就不得不叫人犯愁。
“你们家,究竟咋回事?为什么好好的忽然就起了火?我在返回灵州府的路上也曾听到别人议论,说好像不仅仅是一把火这么简单。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氏皱眉,想了想,看哑姑,“你不是外人,又是这么懂事的孩子,我也就不瞒你了。那火啊,不是外头传说的不小心起的,也不是别人放的,是我们自己放的。”
哑姑静静听着,她其实早就有这种预感,所以一点都不奇怪。
陈氏叹息:“都是老爷的安排。老爷行事相来周密,他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那夜我们乘着大火离开了家,家仆下人早都遣散了。你姨夫那没生育的几个妾室也都带着银两细软各自走了。剩下我们几个人,连夜赶到了一座山里。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清楚,自从一头进了山,就再也没能出去过,一直在山里待着。本来带了些钱财,在逃离中丢失的丢失,剩下的换了衣食,苦苦等挨到如今,近来听到消息说老爷已经亡故了,我们也就没指望了,你姨夫干脆带着我们出了山,清州府是不敢回去了,只能来这里投奔姐姐。没想到我那姐姐已经死了。”
哑姑把熬好的药端来,亲自伺候她吃药。
吃完药陈氏瞅着哑姑看,忽然叹气,“这几个月来颠沛流离到处躲藏,我们真是吃尽了苦头。没办法只能投奔你们来了。”
哑姑给她掖好被角,“没事的,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的。先踏踏实实住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陈氏伸出手握住哑姑的小手,爱怜地摩挲着,“真是个好孩子。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哑姑忽然心里乱跳,这可是白子琪的亲娘呀,自己未来的婆婆大人。真要是把她巴结好了,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舒服得多。
陈氏含笑再次睡着了。
书房里,白玉麟吃喝完毕,擦嘴,望着柳丁茂,眼神里满是难为情,“姐夫也是知道的,我半辈子荒唐无行,只知道吃喝玩乐,现在身后的靠山没了,一大家子还等着我养活呢。这以后的营生靠什么,我也没主意。只能先来姐夫这里寄居一段时间。”
柳丁茂有些为难,又不好意思直接赶人走,只能含糊点头:“先住下吧。我们慢慢想办法。”
白玉麟是个没出息的人,一听这里可以暂时安身,便一颗心放下了,从此还真就在柳府里过起终日无所事事的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