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琪也抬手爱抚地摸这颗又圆又大的脑袋,轻轻地笑,“不会,哪里会忘呢?等我一回去第一时间就叫人打制流星锤,赶出来挂在兵器架上,天天看到它,我更能时时刻刻都记着一个叫小灵子的小弟弟了。”
爷爷啰啰嗦嗦地整理包袱,“这是一些药丸,日常跌打损伤效果很好,你们舞刀弄枪的人用得上;这些暗红的药丸里面掺了死人参,是专门给你配置的,死人参难得,这药丸珍贵,不要随意送人,你的腿虽然能走路了,却还是没有完全好利索,你记得天天按时服药。这是路上换洗的衣衫,这是盘费,这是干粮,这是我特别熏制的山中野兽制作的干肉,你带上路上慢慢吃……”
“爷爷爷爷,你怎么说起来没完了?大哥哥都瞌睡了——明儿还赶路呢。”
爷爷呵呵地笑,摸着胡子,“爷爷呀老了,人要是老了,话就多了——睡吧,明天早起呢。”
还是白子琪睡炕里,小灵子搂着他的阿淘在炕边上蜷缩,爷爷在地下打地铺,铺着一张厚厚的兽皮。
小灵子很快就打起了鼾声。
白子琪睁着眼望着黑暗,一会儿悄悄回头瞅外面,地下那个黑糊糊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睡得很香甜,自从自己来了之后,老人就打地铺,为了给他治病,他跑遍了附近的深谷,挖到一颗又一颗的死人参,要不是这药效奇特的灵药,只怕自己的断腿不会这么快就恢复。
在这里滞留养伤这段日子,早晚和一位老人一个孩子外加一只小狗相伴,这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寂寞又宁静,岁月忽忽,日子过得真是快,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养好的不仅仅是一身的伤,还收获了很多,人,变得成熟了,心,更加坚毅了。从前那个单纯傻气的公子哥儿已经不见了,他忽然就看透了人世的很多事,人心,人性,人情,世道,变故,起伏。
经此一变,少年心事已然沧桑。
此一去,有很多的大事他不再惧怕、躲避,一味依靠父辈,他将积极面对。
黑暗里他悄悄伸手,摸了摸脖子下的枕头,这并非白府的绣花软枕,而是兽皮缝制的有些坚硬的粗糙圆枕,这粗粗的硬硬的枕头,不再那么冰冷坚硬,忽然就有些不舍。
盖在身上的被子也不是上好缎面锦被,也是一张充满窑洞泥土味儿的老棉被,刚开始觉得里面散发的气味无比难闻,为什么这会儿忽然觉得这味道那么舒服顺畅?
这窑洞,当初感觉没有熏香、鲜花和绫罗软帐,满屋子都是泥巴、兽皮和牛粪味儿,他以为自己简直难以在这里活下去,可是如今为什么那么那么舍不得?
这个隐藏在深山里的小窑洞,这一对山野般的祖孙俩,这里庇护了自己,救活了自己,当初那么渴望着离开,终于能走了,却忽然发现又十分舍不得作别。
然而一直滞留不走,也是不现实的,不知道家人正怎样为自己担忧呢?
有很多的事情在前面等着,等着自己去做,所以,及早离开,踏上归途,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夜风一直吹打着小木门,不知道什么野兽在门外跑来又跑去,长长短短的啼叫把黑暗里的宁静一次又一次打成碎片。
灵儿在睡梦里翻个身,伸手拦住了白子琪胳膊,嘴里喃喃念叨。
大哥哥,你要记着自己的诺言哦,送我一对流星锤。
大哥哥,等我长大了一定去清州府找你。
大哥哥,我舍不得你走——我会天天天天想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