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上来换烧完的蜡烛,柳丁茂起身,“大家歇息吧,人死不能复生,苦恼也没有用啊。”
陈氏刚回屋,那柳万本来已经入睡,隔墙传来张氏的夜哭声音,惊得他张狂起来,竟然又发了病,闹了好一会儿,直到疲倦不堪才哄睡下了。
双鹤苑里,三姨太可能是最后一个听到柳颜暴死消息的姨太太,她本来站在高高的绣架下面,捏着一枚小号绣花针刚要对着一对彩蝶的翅膀刺下针去,骤然听闻好舌的老妈子说完这一噩耗,三姨太右手一抖,砰一声脆响,紧绷绷的白绫被尖利的针尖刺破,扎进了另一边等待扯针的左手。
扎入很深,等她把手慢腾腾收回来,血已经顺着指尖冒出一大朵,像一朵花儿盛开。
“哎呀姨太太刺伤自己了!”老妈子惊呼。
三姨太挥挥手,制止了老妈子的大惊小怪,兰蕊早在一边送上一方雪白帕子捂在指头上,很快殷红的血渗透出来,在那雪白底色上绘出了一片淡红的水墨画作。
“这么说来,我那红嫁衣,她是没机会穿上了?”
三姨太淡淡地问。
老妈子摇头,“谢先生都说了,没救了,发现得太迟了。”
三姨太抬头,窗外是姣好的明月,正月十二的夜,月将圆,世界将迎来新一轮的花好月圆,然而……她忽然轻轻叹一口气,懒懒地收了绣线,“睡吧,忽然没心思绣了。”
兰蕊不敢多问半句,轻轻扶了三姨太爬上炕去。
半夜时分,兰蕊被一种熟悉的嘭嘭声从睡梦里唤醒,睁眼去看,朦胧中窗前有个身影对月独坐,吓得兰蕊一骨碌爬起来,借着月色去看,炕上被窝里空荡荡的,坐在窗口的正是三姨太,她竟然没有点灯,就那么临窗一边出神,一边慢腾腾绣着手里的白绫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得见针脚辩得清颜色呢?
丫环不敢过去打扰,姨太太经常这样,半夜临窗独坐,抹黑刺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熬过一遍遍轮换重复的月圆月缺,岁月更迭。
角院的丫环房里,兰花懒懒趴在枕上,望着面前一星烛火,呆呆出神,“哎,你们说,我们小奶奶她是不是有时候很不正常,有些奇怪呢?”
深儿浅儿同时愕然,不解,那本来就是个哑巴,你希望一个哑巴正常?那你这个人才不正常呢。
兰花眨眨眼,眼里晃动着幽幽的光,“四小姐死了,我怎么感觉她一点点都不惊讶,好像早就盼着人家死呢。所以听到消息才能无动于衷,你们说今晚阖府谁还能像我们角院一样这么早就关门睡觉呢?”
浅儿瞪大眼,“兰花姐姐,小奶奶是哑巴,她什么都听不到啊,她哪里知道四小姐已经死了呢?”
兰花连连拍打自己脑袋,“哎呀哎呀,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可是她还是不踏实,“可是有种感觉,总觉得我们小奶奶也许有时候能听到我们说话呢,不然很多事情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告诉她,她已经做好安排等着我们去做。你们说一个天聋地哑的人,难道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深儿咧嘴,“兰花姐姐,你就不要疑鬼疑神了,她要是有这能力,早就不在这角院住了。”
也是啊,也有道理,几个人嘀咕着灭灯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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