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捕捉到了那些笑,她赶忙回到书桌前铺纸落笔,一口气写了一整张字,“饮食不要辛辣刺激,平时不宜过饱不宜饥渴,饮食不宜过多,活动不宜激烈,饮食清谈为主,但是适量补充肉类,多饮牛乳。”
暂时只能记起这么多了。
也是平时听师父唠叨多了,无意中落进耳内的。
白子琪刚一看到这位表弟媳妇写字,马上站了起来,无声无息在一边旁观。
她却不理这位殷切的学生,又写一张,“这种病,可延请大夫瞧过?可有名称?”
其实这话她已经问过兰草了,不过现在对话的是白子琪,有必要在重复一遍。
白子琪接过去写,“远近名医几乎看遍,无药可治,大夫说这羊角风自古无治。”
羊角风?
果然和那一世的民间叫法差不多,那一世还叫羊羔疯,医学上的学名是癫痫。
不管叫什么,都是一种很麻烦很难治的疑难杂症。
“多大时候开始发病?”
哑姑缓缓写道。
白子琪盯着那字体,今天她一直写的是他能看懂的字体,虽然内容是看懂了,但是他心里却有点失落,他希望看到的是那种看似简单却很新奇的字体。
她却不再写,为什么,怕我偷学了去?
“估计五岁时候,我记不太清楚,当时他已经满地奔跑了,那个夏天酷热,他得了一场风寒,高热不退,等退下去后就神情萎靡日渐瘦削,到了冬天,面部五官开始走形,变得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发呆,再后来就开始抽搐。”
五岁时候?从夏天到冬天,从神态萎靡到发病抽搐?
病情描述和癫痫发病过程很相似,只是,诱发这孩子得癫痫的潜在原因何在?
一个小小孩子,有什么重大的心理负担?受了外界惊吓刺激?或者只是单纯的高热惊厥所致?
她苦恼地摇头,早知今日急用时候如此作难,不如当初跟着师父稍微上点心啊,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院中的孩子,居然把所有花瓣都聚拢到一个大簸箩里,厚厚装了一层,然后他撅着屁股爬了进去,慢慢睡倒在花瓣丛林里,两个小手不断撩起花瓣,往自己面上身上泼洒,很快那一层层红色将他埋在其中。
深儿浅儿目瞪口呆在一边看着,遗憾小奶奶发过命令,叫小少爷尽兴地闹,谁都不许干涉,她俩自然不敢违抗。
终于,厚厚的花瓣雨将那个单薄的身躯完全遮盖住了,他安安静静躺着,好像在其中很享受。
兰花兰草在窗口眼睛早瞪圆了。
兰草欲言又止,她想提醒小奶奶,叫白表哥早点把万哥儿带回给大太太去吧,万一忽然发起病来,角院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偏偏小奶奶神色如常,像欣赏一幅画一样慢腾腾欣赏着那个孩子的胡闹。
她不急,天塌下来都不急。
别人就是心急上火也没用啊。
兰花一遍遍冲茶,白表哥那盏茶早就冲泡得寡白,没了茶味,可他却像喝着初泡的新茶,一口一口,喝得无比香甜。
那姿态,那神情,那目光,好像角院的茶是全柳府最好喝的茶,就是叫他在这里喝上十天半个月他也愿意。
浅儿悄悄掀门帘来报事儿,说万哥儿睡着在箩筐里了。
所有人都一惊,白子琪和兰花兰草面露忧虑,只有哑姑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轻轻点头,写下最后一句话:“不要惊醒,抱他回去睡吧。甚好。”
甚好,那是什么意思?
是睡着了好?还是抱着送回去好?
双臂小心翼翼抱着柳万送他回去的路上,白子琪脑子里翻来覆去思索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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