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交相落下,声音宛若奔雷,群山之间,回声连绵不断。
脚下的山坡开始微微颤抖,山坡上的残雪开始微微颤抖,残雪之间的枯草、树干、岩石,颤抖,战栗,起伏不定。转瞬过后,天空,白云,两军之间的七色流光,也迅速跟着颤抖了起来,刹那间,地动山摇。
跑了一晚上路,又累又饿薛延佗战士们,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敲得脸色煞白,两股战战。他们昨晚上丧失的勇气还没完全恢复,时疫的恐惧依然威胁着他们,此时他们的状态已经支撑不起一场硬仗。他们当中还有一些染上了时疫,只不过不算严重,还没有开始发烧而已。
“手中有盾牌的,上前五步设立盾墙!手中有长枪的,上前三步,下蹲,将枪身架在盾牌之上!不要怕,他们骑兵也不多。”正当众人惊慌失措之际,薛乞罗声音又响了起来,从容,镇定,令众薛延佗战士听了之后,多多少少安定不少。
“盾牌手,上前五步设立盾墙!拿着长枪的,上前三步,”
“……下蹲,将枪身架在盾牌之上……”
薛乞罗身边的亲兵将他的命令大声重复。
数百名手持盾牌的薛延佗战士,拖拖拉拉向前走了几步,陆续将盾牌竖起,在偃月阵两个月牙之间,组成了一道凹凸不平的盾墙。又有几百名手中有长枪的磕磕绊绊地跟在盾牌手之后,蹲身,架枪,寄希望凭借密密麻麻的枪锋吓阻敌军的战马。每一双憔悴的眼睛里,却都充满了无奈与惊恐。
突厥各部战士擅长骑战,步战其实是他们的短板,只是昨晚上走山路,漆黑夜晚骑马奔行简直就是自杀,为了活命,绝大多数薛延佗部战士都将战马抛弃了。
薛乞罗自己也不看好盾墙与枪林这一组合的效果,所以又将另外一个兵种调派到偃月阵的正中央:“弓箭手上前整队,斜上方一根手指,预备——射!”
“嗖——”数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宛若一大群扑食的乌鸦,掠向越来越近的高台城骑兵。
“噗嗤……噗嗤……”箭簇射进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红雾在骑兵的队伍当中弥漫。然而,令薛乞罗瞠目结舌地是,臆想当中敌军人仰马翻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只有极少数战马,悲鸣着脱离了骑兵队伍,窜向了山坡两侧的雪野。其余高台城骑兵,竟然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得更近,肩膀贴着肩膀,手臂擦着手臂,高举过头顶的特制加长横刀,依旧茂密如林。
“上箭,上箭,瞄准战马,尽力瞄准战马!”一名部族头人判断出了问题所在,扯开嗓子,狂吼着提醒。
高台城骑兵都披着铠甲,虽然看不出质地,但从自己这边第一轮羽箭攒射所取得的战果上来看,铠甲做工精良程度远超他们想像。而战马一看就是精心训练过的,只要背上的主人没有从鞍子上掉下去,哪怕已经气息奄奄,战马也会驮着他继续紧跟身边的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