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人害死的。
夏浅枝盯着翠鸟齐飞的床帐,再一次疑惑的皱起眉头。
应该是下毒。
她睡下后没多久,灼华跑进来要叫醒她,但是她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成了一缕看不到抓不着的幽魂,她的身体仍旧沉沉的睡在床上。灼华叫她不醒,探了探她的鼻息之后,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锐叫声。
她看到随着灼华的摇晃自己的动作,一线黑色的血迹从自己已经没了温度的唇角滑落。
但是是谁要害她呢?
发现自己是中毒身亡之后,她自己也很惊奇,所以格外注意周遭人的反应。她看到灼华和锦衣不可置信的抱着她的尸体,痛苦的哭成一团。
她的魂魄不受控制,飘出了自己的小院子。飘过碧天院,她看到夏清荷摔了杯子,又哭又骂;飘过书房,她看到父亲正在写信,几次顿笔之后,沉郁叹息。
她还飘过了皇宫,她看到太子表哥正在作画,海棠旖旎,美人春睡,正是她的模样;她听到皇帝舅舅正吩咐太监总管把自己的嫁妆准备得丰厚一点。
她带着满心的疑惑,如同随风的柳絮,身不由己的飘出平阳城。入城的官道上,她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策马飞驰,满面风尘亦遮不住他星子一般明亮的双瞳,他高高扬起马鞭,如一只离弦的利箭射向平阳城的方向。
夏浅枝忽然就很不高兴。
我在这儿呢,我都死了,你还到哪儿去,还回来干什么?
她开始拼命的挣扎,她要挣脱控制自己的力量,冲到红衣少年面前告诉他:她死了,她在这儿。平阳城里,奉国侯府里,已经没有她了。
红衣少年自然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他从她毫无实质的身体中穿过。
夏浅枝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与恐惧,她吓得叫了起来,再睁开眼,她还在平阳城,还在奉国侯府,还是乐安县主,也是不受宠爱的侯府二小姐。
唯一的变化是她死了,又活了。从十五岁的韶龄少女,变成了五岁的垂髫幼儿。
逝者如川,入海不返。
夏浅枝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圆圆小小,白嫩软绵,手背上有四个小窝。温热的,有实质的,会痒会疼,不是梦,不是幻觉。
死而复生,时光倒流。
一位老嬷嬷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梳着丫髻的小丫头。
老嬷嬷见到夏浅枝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手,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走到床边坐下拍拍她的小被子:“呀,县主醒了?”
夏浅枝伸出双臂,糯糯的喊了声“庄嬷嬷”。
庄嬷嬷双眼几乎要眯成一条缝,弯腰将乖巧的小人儿抱起来放在自己膝头,梳梳头发,摸摸脸蛋,替她穿上镶嵌珍珠的小绣鞋,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小娃娃哪哪儿都灵透可爱。
青衣丫鬟捧着水盆布巾过来,庄嬷嬷给夏浅枝擦过脸,又匀开玫瑰花露涂在面上,看她精神了些,才道:“侯爷回来了,县主要过去请安吗?”
一向最喜欢去找爹爹说话的娃娃不肯动,抱住自己奶娘的膝头磨蹭。
父亲回府,女儿不去请安,是不孝。但是庄嬷嬷并没有表示出任何要训诫夏浅枝的意思,与此相反,她还极力提出其他的诱惑让她留在院子里:“嬷嬷给我们县主新做了花球和毽子,叫锦衣陪县主一起玩儿好不好啊?”
庄嬷嬷原先是成德长公主的奶娘,成德出嫁前放她回乡荣养,主仆二人情深,一直未断联系,后来成德难产召她入侯府,临死前抓着她的手,将夏浅枝托付给了她。庄嬷嬷跟着长公主,经历过的事儿不少,把夏侯爷对县主的不喜不满看得一清二楚。
夏浅枝不想去请安,正和庄嬷嬷的意。省得自家不爱说话却总是笑眯眯的小县主进了主院,看夏侯爷和他那个不嫡不庶的长女表演一番父女情深,再被那个心比天高的如夫人暗讽几句,皱着一张小脸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