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双瞳微微缩了缩,又问:“仇鸾胆大妄为,为何吏科毫无察觉?”
谁也没有想到,朱厚熜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去问罪仇鸾,倒是先问起吏科的罪责了,难不成是看在严尚书的面上?
正在此时,严世藩已经从太医院赶回,正在门外听到这一段话,心里顿时有了托底。浑然忘记了方才父亲的嘱托,陛下心向着严家,他又何必对那些老匹夫伏低做小?
他静静的站在门外笑了笑,朗然走入殿门,目不斜视,只垂眸瞅着朱厚熜,俯身行礼。
“臣严世藩请陛下圣安。”他习惯于面带三分笑意,说着这话,一如自己英俊潇洒的容貌一般,抑扬顿挫,声音煞是爽利。
朱厚熜微微挥了挥手,道:“分宜怎么样?”
严嵩老家在江西分宜,朱厚熜这是表示亲近的爱称。
严世藩道:“太医说父亲积劳成疾,需要卧榻歇息些时日。”
此话一出,朱厚熜面色倏地一变。随着他面色的转变,严世藩却从袖中拿出一篇青词来,青藤纸上用朱红颜料书写的文雅小字,洋洋洒洒数千言,让人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这正事还没议完,严世藩这番惺惺作态给谁看!
夏言一股气顶在胸口,登时脸色一变就要发火了。
身侧的瞿銮见状不好,因头冠两边长翼阻拦,又不好交头接耳,只轻咳了一声。
夏言胸口急急的起伏着,满脸通红,强压着气,垂下头去。
是啊,早就变了。
以士大夫为尊的时代过去了。
如今的士大夫,无论你如何饱读诗书,如何身居高位,只要是陛下不悦了,便可以将你推到左顺门外去杖责。
早就变了。
陛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励精图治的少年。
他自己,也不再简在帝心了。
是啊,早就变了。
夏言垂着头,感觉浑身像被火烧一般,两只眼睛干涩着,干涩着,哭不出却也无法压下这口恶气。
他,夏言,独臣,刚正不阿。一切,从今日开始,改变。
不远处的严世藩抖抖衣袖,双手呈上青藤纸,笑道:“这是父亲昨夜才完成的青词,请奉于陛下。”
朱厚熜眼睛眯了眯,歪着身子,轻飘飘的问:“东楼,你可习过孝经?”
严世藩可是国子监出身的官员,虽然没有经过科举,但其学识才能绝不亚于殿前学子。而孝经,可是蒙学孩童背诵的教材。
此话一出,方才还有些得意之色的严世藩神色微微一变,随即,他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朱厚熜静静的看着他,一时间,大殿里再次的沉寂下来,所有人的心都七上八下的,等待着世宗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