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拿着升筒出去了。金莲婶在房子里踱步,简单地和我交流了我父亲去世的一些情况。
阿姨回来了,升筒里装了满满的米。
金莲婶接过升筒,把米抹平,而后蒙上一块布,走到我床前,在我平躺的上方对着我晃动升筒,并且嘴里念念有词。
金莲婶半眯着眼睛,一脸的虔诚。
不知为什么,在金莲婶这么操作的时候,我总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游走,肚子不停地咕咕叫。我说不清楚那是一股什么样的热流,它走到哪里,哪里便暖暖的。并不是发烧带来的热量,因为那种暖的感觉绝对很清晰。
大约过了半分钟,金莲婶突然往后倒退了一步,发出“啊”的一声,把我和阿姨都吓了一跳。
但我和阿姨都不敢吱声。
就见金莲婶停止晃动手中的升筒,睁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被看得极不自在。奇怪的是,金莲婶停止了晃动,我体内某种东西游走的感觉也即刻消失。
这真邪了。本来极其疲惫的我,又来了点精神。
“琪琪这回可是吓得不轻啊,”金莲婶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啊是啊,高烧了三四天了。”阿姨说。
“我问一个事,”
“问我吗?”阿姨说。
“不是,我问琪琪。”
“什么事,婆婆?”
“琪琪好好回忆一下,小时候是不是遇上过什么很不同的事?就是,怎么说呢,很怪,很鬼怪的。”金莲婶苍老的声音很有穿透力。
我心里一咯噔。要说我小时候遇到的很鬼怪的事当然是凹凸石的事了,难不成这件事也被金莲婶感应到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神奇了。
“没有。”我这么回答金莲婶。
“没有?不对呀,”这回轮到金莲婶诧异了,“不可能,刚才我做的时候明明感觉……”
金莲婶附在阿姨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阿姨的眼睛瞪大了。
阿姨对我说:“琪琪,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是不是你忘了?”
“真的没有,阿姨。”
“哦,那可能是婆婆感觉错了,”金莲婶说,“不过,我的感觉一向不会错的,今天是有点怪了。这个就先别管了,哲哲妈,我给你看升筒里的米路。”
阿姨凑过去听金莲婶研究米路。所谓米路,指的是刚才被抹平了的米面上在金莲婶一通摇晃之后(严格来说是金莲婶做法之后)显现的凹槽,这凹槽好比一条小路,指向病人受吓的地点。金莲婶结合地形牵强附会(这么说或许是对金莲婶的不尊重)解释一通,指出我受吓的地点就在楼房到平房的拐弯的地方。
金莲婶话一出,阿姨感慨不已,“是是,我说金莲婶,你说得太准了,就是那个晚上我在那里等琪琪回来,琪琪不留意,受了惊吓,第二天就发烧了。”
“哲哲妈,这你就搞错了,我们人吓人哪会把人吓得发高烧的,是那地方有异物,那异物震慑到了人的魂魄,再说琪琪的父亲不是上个月过吗?这里阴气重。”
“对对。”
“那我们走吧,去喊魂。把升筒带上。”
阿姨端着升筒跟着金莲婶往外走,不一会儿便从门外传来她们喊魂的声音。
“路边桥边,河边井边,都回来呀。”这是金莲婶的声音。
“回来喽,回来喽。”这是阿姨附和的声音。
“巷头弄尾,拐弯抹角,都回来呀。”
“回来喽,回来喽。”
……
哥,我之所以跟你详细叙述这件事情,是我到现在都觉得奇怪,那看似小儿科的“收吓”的举动,没有一点科学性的做法,还真把我的体温降下来了。
那个晚上我就没有再连续做恶梦。第二天,虽依旧起不了床,可我已经能吃一点东西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虞医生给我用的药恰好在“收吓”那个晚上起作用,这功劳正好被“收吓”占了。
可是谁知道呢?
我只是没有亲自去试验:像金莲婶那样摇晃升筒,会不会随便怎么摇晃,都会有一条米路?
但是,金莲婶做法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流在游走,以及金莲婶总是怀疑我小时候遭遇过什么奇特的东西,这两点还是让我笃信不疑:收吓或许有它一定的科学性。
它还让我联想到:我这病很可能跟擎天石柱裂变有关,因为我做出的决定违背了那八个大字。
可是,等我恢复了身体,能吃能喝能睡之后,再回想这件事,又觉得自己很荒唐——那确实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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