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蹲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边我招呼大家去游戏。我把父母亲办公室里那根很长很长的跳绳拿来了。在草坪跳绳是很惬意的一件事。
大家都跟着我走。有几个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瘦子,但还是跟了我的步伐,因为这个时候替瘦子说话那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到了草坪,大家欢呼雀跃,有翻筋斗的,有一屁股坐在草地的,也有抢着来分边的(所谓分边是将跳绳的人员分成两队)。阳光被几棵大树挡在了外面,那块草坪是个极佳的游戏场所。
瘦子一个人蹲在沙滩,还在嘤嘤的哭泣着,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我想,他更难以承受的是那无助的感觉。
……
傍晚边,我和郝珺琪忙着把晒在门口麻垫(一种用薄薄的篾片编织的竹垫,农人常用它晒谷子)里的谷子收回家。我把谷子用畚斗畚进箩筐,郝珺琪配合着将谷子扫拢来。郝爷爷则负责把谷子挑进门。
队长(瘦子的父亲)带着瘦子来了。瘦子的腮帮还是肿肿的,眼睛紫了,似乎变了形。
“郝叔,郑老师呢?郑老师还没有回来吗?”队长的嗓门很大。
瘦子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呦,是谁把瘦子打成这样?”郝爷爷说。他把手里的扁担放下来。
瘦子的样子确实让人瘆得慌。
“谁?你说还有谁?哪有这么教育子女的?亏得还是老师的子女?”队长说。
我想往屋子里闪,但是队长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
“你还想跑?你打了人还想跑?你看你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你会打是不?”队长用劲把我往提,我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
“哎哎,我说吴侄子,有话好说。”
“郝叔你还以为我来闹事吗?太气不过。你看我小儿子被他打的。我是来找郑老师理论的。”
“吴队长找我理论什么?”父亲扛着一张锄头从樟树下拐来。
真的天可怜见。这下我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好在母亲跟在父亲后面。他们的裤脚都卷得老高,想必刚从田里做事回来。
又是一阵唠叨和理论,父亲的火气一阵一阵大,说着说着给了我一巴掌,可是这样,吴队长还是不解气。
也不知怎么了,说着说着父亲和队长也吵了起来。或许是吴队长的言语很伤人吧,而我父亲也不是个能让人说的人。好在有郝爷爷做“转弯”(调解的意思),再加母亲一个劲的道歉,才把队长的火气降下来。
队长带着瘦子悻悻地走了。
……
夏天这么稍带一点遗憾匆忙结束了。郝珺琪的眼神重又期期艾艾起来。
“怎么了,琪琪?”我问道。
“哥,你真的不走吗?”郝珺琪问。
“走?去哪里?”
“回城啊。你真的不回城吗?”
“不回。谁说我回城了?”我说。
“很多人都说你很快要回城了。”
“没有,没有的事。我们不是拉过钩钩吗?你忘了?”
“我没忘。可他们说,拉钩钩不算,拉钩钩是小孩子的玩意。他们说你怎么样都要回城的。你不要回城好不好?”郝珺琪说。
“我不回城。琪琪,相信哥,哥不回城。”
“真的吗?”
“真的。”我郑重地点点头。
“如果你爸爸妈妈回去呢?”郝珺琪又问。
“啊……”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叔叔阿姨回城你不回城吗?”
“我叫他们不要回城。”
“万一他们一定要回城呢?怎么办?”
“反正我不回城。他们要回城让他们回城,真的。”我说。
“那太好了。”
可是,郝珺琪的紧锁的眉头一点都没有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