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褪下外套,轻轻披在婉秋的肩上,她坐在轮椅里安静地望着远处出神,面色恬淡地像从不属于这人间。
眉间一抹淡淡的哀愁,黑发在风里拂上眼帘,就是那一丝落寞最令人心疼。
“小恪?”
婉秋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那话像是在叫身后那人又像是回应着自己的冥想。
“我在。”
沈恪怔了怔,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满是疲惫,忽而听到婉秋这样唤他,面上虽然淡定双眼却亮了起来。
缓缓蹲在婉秋身前,他望向有些恍惚的她,声音温柔地令人动容。
“婉秋,你叫我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恪,小时候我就是这样叫你的吧?你记得吗?”
“记得。”
感受到沈恪炽烈地目光,婉秋笑意更深了,连眉眼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只是目光依旧只落在远方。
眼前一幕幕过去的画面重播,像是看着一出旧电影,她的开心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沈恪看着她忘情地牵起她的手,一切就又回到了从前一样。
“那年,也是在这样一片空地里——那比这好看多了——你为了我挨了打,打得那么狠,你不哭也不反抗。”
那年,几个名门望族的大佬带着自己家的孩子去沈家做客,几个孩子就在后院里玩儿,为了帮助被欺负的小婉秋抢回洋娃娃,一向沉默寡言的小沈恪竟然对另一个孩子动起手来。
结果当然全是小沈恪的错,他弄坏了小婉秋的玩具,在外人面前让丢了沈家的脸,于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他不哭不闹,更没有求饶认错,直到沈老爷子打不动了让他滚他才走开。
“你都记得,婉秋,你竟然都记得···”
沈恪扯了扯嘴角,像是嘲讽一般,那段过去,如果没有婉秋地参与,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想起。
“是啊,我都记得,记得你的坚强,记得你的特别,记得你对我的好···”婉秋收回视线,忧伤地望着沈恪,“小恪,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一声声“小恪”,击碎了沈恪所有的伪装,满心疲惫的他此刻只想紧紧拥着眼前忧郁苍凉的女人。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愿放弃所有。
“秋···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小恪,为什么你不能试着去爱别人呢?以你的身份,你身边,应该不缺女人的。”
沈恪蹲在婉秋面前,宽厚温热的手掌用力握起她纤细苍白的双手,深邃地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婉秋。
他在期盼什么,虽然明知道答案,就像一个死囚最后的申诉,明知道最好也只是无期。
“除了你,这个世界上,我谁也不要。”
“为什么要这样呢,很累,很煎熬,不是吗···”
婉秋苦涩地说,心疼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沈恪,恍惚了时间,仿佛还是昨天,他们还追逐在绿茵场上,转眼却已如这空地般荒凉。
其实他们都清楚,一个人爱不爱另一个人,都会有感应的。
沈恪抿了抿嘴,站起身来,轻轻拨开婉秋耳畔的乱发,站到她身后,慢慢地推着轮椅走着。
过了好一会儿沈恪缓缓开口,声音轻淡地像在诉说着一个久远又悲伤的故事。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在沈家见到你,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你愿意对我笑,从来没有人那样真诚地对我笑过,你愿意跟我说话把我当成朋友,只有你···”
说着说着,沈恪顿了顿,停在了回廊间,风声变得凄厉,他小心翼翼地轻轻从身后环住婉秋。
“是你,一点点融化我的冰冷,而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能变成真正的自己。这辈子,我只想只要对你好,只有你,是我整个人生的希望。”
贴着婉秋细嫩的小脸,她头发里有早晨的露水般好闻的味道。
他抱着她,呼吸变得微妙不可捉摸,难以置信地她也没有反抗,唇角生出一抹浅淡的微笑,竟好似享受般蹭了蹭他的脸。
“秋,我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你很难过···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就现在,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那个雨夜,着了魔般乱枪打死了叶梓梵的画面清晰地在沈恪脑中闪过。
他紧紧抿着嘴唇,抱得婉秋更紧了些,一种说不清后悔还是惋惜地复杂情绪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问着婉秋,又像在自问。
重新开始?
叶梓梵死了,一切真的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嗯,我们一起努力,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