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回过神，“严教授今天能亲自来一趟，已经很给我唐某人面子了，这我以前宴请的那些所谓的学者教授可实在多了。”

顿了顿，他又招呼道：“大家也别站着了，都入席，刘处长，可以菜了，烦请你走一趟吧，我这招呼也不方便，招牌菜尽管，放心，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陈乔山这才知道，原来带路这人还是个处长，在邓州处级干部已经很稀罕了，不过地处京城，也算不得什么了。

对于唐万新近乎驱赶的行为，刘处长丝毫不露声色，只是对着严教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大工夫，几个身穿大红旗袍的女服务生走了进来，一道接一道的各式菜肴很快摆满了桌子。

桌子不小，不过坐着三个人，一边是唐万新，一边是陈乔山和严教授。

刘处长始终没有回来，三人也谁都没动筷子。

唐万新突然开口问道：“严教授，你知道我们德隆这些年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吗？”

“愿闻其详。”严教授的话很是简单。

唐万新丝毫没有在意，便讲起了德隆的发家史。

从倒卖彩扩设备，再到搞服装和贸易，跟很多人一样，唐万新的起步很艰辛，开过拉面馆，卖过电脑，搞过迪厅，只要能挣钱的，他基本都干过，不过直到接触到证券业，他的事业才算正式起步。

陈乔山听得很认真，第一次亲眼见到富豪榜的头面人物，又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听着唐万新的讲述，他颇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话头起了收不住，唐万新越讲越是亢奋，尤其是讲到老三股的整改过程，整个人显得很是意气风发。

陈乔山心里有点感慨，对面这人也算是“产融结合”的先驱，虽然结局早注定，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把“产业重组”做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这人算得是一代枭雄。

唐万新讲了好半晌，一直讲到去年年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陈乔山知道，那个节点，恰逢央行提高准备金率，各大银行纷纷收紧银根，德隆系再难从银行借到贷款，资金链自此岌岌可危。

唐万新眼里突然冒出了凶光，虽然他一直都显得很是无害，不过陈乔山很确定，对方确实眼含杀气的瞪视着严教授，怨恨的意味很是明显。

严教授却夷然不惧，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

好半晌，唐万新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你是想做企业还是想发财？”严教授问道。

“这有区别吗？”唐万新不明所以。

“想做实业，得按找市场的原则来，我承认，老三股实体企业被改造得很好，不过那都是拿钱堆起来的，你所谓的产融结合，完完全全是资本的运作，而一旦牵扯到融资，关系到普通民众的利益，你用做金融的手段办企业，这是行不通的。”

“谁说行不通？”唐万新明显很是恼怒，“是因为银行突然断贷，资金链才会出问题。”

“银行不是提款机，如果你旗下的几家金融公司融不到钱，你拿什么维持资金链的稳定？”

严教授看了唐万新一眼，又问道：“你用远超市场平均水平的利息拉拢投资者，这巨额的亏空你准备怎么填补？”

“还有，我所知道的，外面那十几万小投资者，被你套住的本金怕是过百亿了吧？你觉得这样走下去还能坚持几年？”

唐万新仿佛瞬间失去了精气神，没有人他清楚德隆系的问题，归根结底是缺钱，想着刚刚获悉的昔日旧将为了自保而反目，他不禁喃喃自语道：“如果我有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银行……。”

严教授忍不住叹了口气，“实业和金融是两回事，两者注定是不同步调的。”

好半晌，唐万新一点反应都没有，兀自陷入沉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严教授看了对面一眼，摇了摇头，对着陈乔山说道：“我们走吧。”

陈乔山又深深看了唐万新一眼，心里也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庞大的德隆系自此该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