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

除夕刚过，宫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各宫的彩灯陆续挂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元宵佳节。

后宫一处荒僻宫室，庭院杂草丛生，掩埋了原本的路径。

殿门的石阶旁种着两棵冬青，积雪堆在枝桠，越发衬得那冬青枝干碧绿蓬勃。

屋檐下挂着两盏红绉纱宫灯，却早已破旧不堪。

宫室内安安静静，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少年，穿着件半旧不新的袍子，跪在床榻边，紧紧攥着床女子的手，小脸满是眼泪。

那女子面容秀丽却苍白，双眼紧闭，胸口半点儿起伏都没有。

“娘……娘，你醒醒……”

小少年哭着唤娘，声声哀切。

一位侍女匆匆进来，把他从地扶起，给他擦了擦衣袍，轻声叮嘱：“奴婢刚刚去了趟坤宁宫，把娘娘走了的事儿禀告给了皇后娘娘。等下皇后娘娘派人过来敛尸，殿下可莫要哭哭啼啼，更别当着外人的面喊娘，只能喊母妃，记住了？”

小男孩儿哽咽不已，哭得小脸通红：“因为宫除夕要办宴会，所以我娘亲走了，还要拖到今天才能禀报皇后娘娘……因为那狗屁规矩，我连一声‘娘亲’，都不能唤吗？”

侍女辛酸不已，却无言以对。

“姑姑，我讨厌这皇宫！”

小男孩抱住侍女的腰，哭得越发厉害。

侍女在他跟前蹲下来，指向窗外的冬青树，轻声哄他：“娘娘活着时，要殿下像冬青一样坚强，不惧严寒，傲雪而立。殿下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却在这里懦弱的哭哭啼啼，娘娘知道，要生气的……”

小男孩望着那碧绿的冬青树，抬袖擦擦眼泪，眼圈却越发的红。

很快到了元宵，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小男孩儿混在贵人，捡了几盏别人不要的灯笼抱在怀里，想着带回去给娘亲住过的宫殿装点一下，若娘亲的亡魂还游荡在那间寝殿，也好叫她看了跟着热闹热闹。

他生得瘦小，而进宫的贵人又都是看人下碟的，知晓他是那个不受宠的六皇子，于是几名贵公子结伴，变着法儿地欺辱他，到最后，甚至抢走了他捡来的灯笼。

彼时的小千弑胆小怕事，被人欺负，只会一个人躲在黑暗的地方哭。

他缩在角落，看见他的五皇兄身着雪白锦袍，被人前呼后拥地经过，花灯洒在他的面庞，他看起来眉眼精致，唇角的笑容自信又骄傲。

他瑟缩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半旧的棉袍，只觉自己在这皇宫里，活得像条狗。

夜深的时候，他伤心地往回走，却瞧见不远处花灯的光影里，不知是谁遗落了一盆花。

是一盆牡丹，约莫是被人养在温室的，如今虽不是盛放的季节，却仍然结了花蕾。

他瞅见四周无人，急忙把这盆牡丹抱起来，做贼似的奔回了那座破败的宫殿。

宫没有温室，他去外面捡人家不要的炭回来，把寝殿烧得暖暖和和。

不过几日光景，那牡丹花蕾竟然开了。

伺候他的那名侍女颇觉惊讶，笑道：“只听过梅花在雪天盛开，没想到这牡丹，也能在冬天绽放。”

小千弑双眸灼灼，忽然语出惊人：“姑姑，我不想做冬青树。冬青和梅花，原本是耐寒的植株，自然能在雪天里长得好。”

那侍女摸了摸他的脑袋，打趣道：“那殿下想做什么？”

“我要做这枝牡丹！大家都说牡丹开在五月，可我偏要开在冬天！严寒算什么，北风算什么，我要在冬天盛开！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我都要！”

他双眸坚定，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侍女心头一震，第一次觉得，她家的小殿下，似乎与从前那个懦弱的男孩子，不一样了。

再后来，到了太学的年纪，小千弑拼命学习，只盼望那个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能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