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风破天荒没有去公司,发短信让我在学校食堂会合一起吃饭。我到的时候,风已经买好饭菜坐着等我。他身旁的位置上是一位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男生。
那男生看见我时,突然将懒懒斜倚着的背立直,张了张嘴转头看看风,又定定望着我,那表情仿佛活见了鬼。
惊讶,我在他眼里看到毫不掩饰的惊讶。这种表情曾经又是在哪里见过呢?那个轻雾缭绕的夜晚,风第一次见到我时俊逸的脸上也曾闪过这样的神情。我不懂,为什么每个人第一次见着我时都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个男生是这样,风也是。
直到我走到风面前坐下,那男生又盯着我研究半天才憋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果然是安然的亲妹妹。”
也许是受了江舟的影响,我今天特别有话的**,便淡淡回他,“不然难道是风的亲妹妹?”
他毫不介意我语气中的挑衅,挑着眉笑得春暖花开,“不然你还真想当风的亲妹妹?”
中士杀人用舌端。虽然只是中士之策,却已经堵得我突然就出不来气,但是从来我都不是肯轻易认输的人,便咬着牙:“是啊,是啊,不知道有多想。索性当家长得更彻底一。”
对面的风表情淡淡只顾低头吃饭。男生拍风的肩膀“哈哈”笑起来,将手伸到我面前,“你家长的死生兄弟,费浩然。”
阳光里细的尘埃纷乱,如我现在的情绪,涌动着仿佛要跟什么较劲。我对费浩然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侧头看着他故意:“人们都声称是死生兄弟,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酒肉朋友。”
一直低头吃饭的风忽然轻咳起来,嘴角微扬。费浩然白一眼风,卷起书隔着桌子敲我的头,“牙尖嘴利。风,你就纵容她吧。”
费浩然还想再敲时,风伸出手来阻止他,“别打头,正是用脑子的时候。”
因为风的维护我更加得意起来,冲着费浩然挤眉弄眼。
费浩然的手被风制住只能以语言还击,“啧、啧,兄妹情深。”
“你嫉妒吗?”我怀疑今天的饭菜里有火药,不然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好斗?
“才不。我可不想做人家长。”
我正想回击,费浩然忽然怪声怪调地唱:“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忽然,我就没了底气,一句话也不出来,只能低头用力往嘴里扒饭,假装嘴巴不够用的样子。
风一边往我的碗里夹菜一边:“费浩然,你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孩子较劲。殷姗,你就当他是空气。”
“空气”立刻不服,大声控诉,“孩子?你听听她的话哪里像个孩子?不看人还以为七老八十了,只有你把她当孩子宠。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着了魔要做她监护人,还当家长当出瘾来了。”
风手里的筷子忽然停在我碗前,顿了顿,才将筷中夹着的青菜放在我碗内。收回的筷子“叮”的一声搁在桌面上。好一会儿,再没有任何言语。
我不安地抬头盯着风,很怕他会突然顺着费浩然的话,是啊,我怎么就着了魔要做她的监护人?
幸好,他什么也没,只是将碗一推表示自己吃完了,然后拿出公司的文件阅读起来。他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文件,眉心微敛,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只是我总觉得他此刻的心思并不在那堆厚厚的文件上。
费浩然自知错了话,轻轻向我凑过来示好,“你这不话的模样倒是还能见人,有九分像安然的样子。一口开,简直……”他又侧头看我一眼,“不过,有没有人过,你的眉眼像极了安然。”
费浩然口中“然”字的尾音尚未完全吐出,我听见风手中纸张猝然翻动的声音,他似不经意地抬眼迅速扫过我的眉际。
自然有人过。第一个这样的人是安然,那是在我眉眼刚刚长开的年纪。某天早餐时分,对面的安然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怔怔地看着我:“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啊。看,你长大了,我也就老了。”
其时,她不过十八、九岁的光景,却无端地感伤起来,我以为她只是对眼尾新发现的那道细纹耿耿于怀而已。
后来,几乎每个见过我和安然的人,都这么,真是太像了啊。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我们是亲姐妹。
所以费浩然这样的时候,我只会觉得他是在没话找话,便懒得答理他。哪知道他并不知难而退,继续刺激我:“怎么不话?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呢?”
“累。”我被自己的答案吓了一跳,比我累得大有人在,比如风,我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喊累?
费浩然又大笑起来,好像我的答案十分有趣,作一副同情状:“喂,丫头,我明白的。风的情书专使可不好当。光是那些信啊、便当啊、血书啊就多得够你扛了,累是自然的。”
他的是昨天那位来去如风的女同学。实话,当那位女侠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从树林里冲出来截住我,迎风朝我扬手一抖血迹斑斑的情书时,我着实有被吓着了。嗯,还有些感动,又有些替她可惜,她大概不知道风有轻微的洁癖。不过,也算值得,至少风对她有了个极其深刻的印象。
我看看一脸假惺惺的费浩然,皱眉,正吃着饭什么不好他偏偏要提什么血书。我心里一股无名火就冲了上来:“我愿意。如果你有那能耐,我也可以代劳啊,可惜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