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仇落(2 / 2)

姒兮传 郁紫思婷 6511 字 2016-10-04

棠蕊一怔,郑重颔首。

我无半分二思的隔着帕子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门方启便有层层尘灰与行将糜烂的刺鼻赫赫迫面而来,我放眼望去,凄荒的屋子里头唯有铺天盖地的漆漆昏暗蠢蠢作祟,这里似乎与外头的描金镌银富丽堂皇所黯然隔绝,不留一分光明余地。

我兀自一笑,反手关起了身后的门,“哐当”一声门便紧紧合上了,不留一丝光耀,连针线大小的隙缝都被腾腾尘灰所填,在这里是连一秒也待不住的,可我却格外享受在这里的每时每刻。

“蓉嫔妹妹,出来吧”我携了我最娇俏可人的声音,一字一句都蕴媚万千。

寂寂半晌无人应答,我与姜泫琳分明只有咫尺距离可是却无人破冰,只是兀自沉默,如两个香炉中的蹙蹙死灰。

倏然“唰”的一声,一束烈阳便打到了在镜前默然梳妆的姜泫琳。

那镜子灰蒙蒙的,映不出半分花样可她却还是固执的用自己崭新的衣袖用力的擦拭着已经发霉了的镜面,那衣袖上盛吐芬芳的青蝴蝶无奈的承受着皑皑蹉跎。

我巧笑嫣然,甜声道:“姜大小姐好生闲逸,其实您天生丽质,不用梳妆打扮也是黑若无盐呢”

她仿似全然没听到,继续梳着她这一辈子都梳不顺畅的头发。

真是安静,连她沾着白色异物的发丝触地的声音也被耳朵听的一清二楚。

姜泫琳淡淡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着的一对青黑,微蹙眉头,忽然将妆台一把推翻,“哐当”之声大作,震耳欲聋。

她死命盯着我,我亦细细的打量着她,这些年未见她果然白皙不少,与从前一般无二的脸颊上浮着活似蚯蚓的血管殷殷证实着她为了鲜亮清丽的容颜若付出的血汗淋漓。

她只剩枯瘦一把,瘦嶙嶙的蜡黄皮肤附在脆弱的骨上像是一张会行能走的皮肉骨架。

过了半晌亦是纹丝不动,里头横竖左右的血丝万千似是能化作嗜血厉鬼向我追魂索命一般。

霍然,她飞身向我扑来,仿似干柴般的手上握着一支素银簪子,我灵巧一闪便躲过了她本就潺潺羸弱的身躯,她淹在稻草群中像是一条枯泽死鱼一般,随意一扑腾便一命呜呼了。

她见自己败了便更甚愤然,硬生扯着游走于嘶哑的声音:“贱人!!”

我依旧淡然,执着得体而又不失明艳的笑容,粲然道:“贱人?不不不,应该是寒姒兮才对”

她一怔,像是一片残叶最后的那份固执的挣扎,沉吟许久方才奇声启口:“寒姒兮!?不可能!!寒姒兮不是嫁给了灿哥哥吗!?”

我笑意愈浓,闲逸的拨弄着纤纤玉指上的紫玉七宝镶珠戒指,似是不经意的用脚下的蜀锦鞋抵起姜泫琳如昔圆润的下巴。

我幽幽衔了温婉的语调,在不经意间竟掺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得意:“我说你就信吗?看来当年那个愚蠢的呆瓜是你啊狗屁不知的泫琳妹妹”

姜泫琳的眼眸像是石珠一般僵硬的对上了我满是鄙夷的眼眸。

“呵,你当真以为你赢了吗?”她的嘴角划过一丝令人作呕的的弧度,见我怔住便硬了腰板,沉声道:“我若是你一定会选灿哥哥,而不是皇上,因为雪媗堂姐才是皇上的心头———“

我狠狠一怔她还未说完我便冷然截住:“姜大小姐,我自然知道姜淑妃娘娘是何等高贵,自然是你永远都望尘莫及的”

她放声一笑,像是夜枭啼泣,烈风簌簌。

她痴痴怔怔的坐起身来,厉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林婉吟指使你做的!?”

我随手拿过别在腰间的紫荆花香囊,徐徐蹲下身子,虽是与她近了许多可我依旧俯视着她,傲然睥睨。

我将香囊放至她的鼻下,浅笑盈盈:“香不香?”

她有些不解,眉头紧蹙的看着我,不语许久方才启口:“到底是不是林婉吟!?”

我唇畔的笑意几乎能刻骨铭心,我携了温软的声音,缓缓作答:“不是,你可真是傻到家了,林婉吟敏慧冲怀是不假可她顾及太多又对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又何苦自陷险境呢?而寒姒兮虽然胆小,可却对你怀恨已久”

她冷笑几声,刚欲开口却忽然噎住,胸口有一阵有一阵剧烈的起伏波动吗,脖子上的青筋骇然梗着无助的抵着死神的突兀,我满意的弯起嘴角,将紫荆香囊不疾不徐的收在腰间,见患有轻微哮喘的她再没了动弹,方才婉转吟道:“还如故园树,忽忆故园人”

昌煜八年四月初一小满,蓉嫔姜氏因疾暴毙于冷宫,年十七。

皇后的声音仿佛染上了一层凤仪殿独有的浅金端昳,她的声音总是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温婉安晏,深邃却近人似微风徐徐一般向我蔼然拂来:“繁琪啊,你可知莫贵人为何体虚羸弱?”

皇后这一出声儿我方才抬眸看她,她今日与往日大为不同,打扮的清丽素雅不说鬓边竟还别了一朵紫藤花,我愣了半晌方才温温作答:“不知”

皇后莞尔一笑,隤然道:“她是有身孕又用汤药小产才会大伤元气”

丸丸惊恸袭脑而来,我强压住了满溢而出的万千心绪方才愕然启唇:“怎会如此?皇上可知?”

皇后依旧含笑只是声音却如同那凉温了的茶一般冷涩难言:“皇上向来看重子嗣,又怎会如此,是上官,她不允许莫云瑶有身孕”

我眉头微蹙,不禁喃喃:“可……”我话还未完皇后便已经嫣然截住了:“她的确可以好好利用,可她不想,她恨,她恨莫云瑶那点零星恩宠便可以获子,而自己的浓隆盛宠却劳而无功,膝下空落”

我嘴角一弯,屏却了一切惊恸凄涩换上了似锦如玉般的温软神色,我将语调一缓再缓待自己十分安心时才发声启口:“那莫姐姐为何不另投娘娘麾下,这般她母家有救自己与腹中孩儿在宫中亦有个依靠”

皇后的神色之中不禁有了几分倨傲可尽管如此亦只是淡淡的,比那凤冠上头的陈旧颜色都要再淡上几分,她的一双英英明眸直勾勾的盯着我虽是锋利却瞧不出半分凌厉,颇有几分百刃之君的凛然意味,‘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十字赋予皇后倒是半寸也不曾僭越的。

她蓄了温婉语调缓缓说道:“她的确来找过我,可惜,皇上不会站在她这一边,而上官又为了让莫云瑶死心上官早就在救她一家性命前将莫云瑶的妹妹莫云珃嫁去给了自己的父亲上官远邦,现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而后来在得知怀孕后她亦狠过心肠,不顾她的妹妹,可就在此时她却忽然发现此前上官给她喝的茶中有极轻的水银,而因水银之故皇子不仅伤了她的宫体还令皇子半悬着,如此,不仅有永生不孕之险,还有因皇子残体难清危及性命之危,就此她便只有小产这一条路,上官辣手无双嘴角一动莫家便会拉着莫云瑶一同泯灭于世”

我不禁暗自咋舌,上官婉元当真是不容小觑的,我定了定心神,刚欲开口皇后却唤了一旁的彤羽拿了紫藤糕过来,稀奇的是那描金牡丹的玉碟上头盛着的却只有一块紫藤糕。皇后没有半刻迟疑的轻咬下一口,在嘴中细细品尝过后方才展容微笑,她目光深邃的望着我,温声道:“琪儿你说这宓凌夫人送来的紫藤为何这般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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