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身形堪比猛虎,力气堪比巨像的妖鹿,皮毛坚似金铁,头上一对犄角,锋锐无比,可以轻易在岩壁上戳出两个窟窿,口中还能直接喷吐妖气,哪怕灵智不高,是异变的产物,也已经接近妖王层级。
自己拚死一战,更临阵领悟刀法精义,才斩下牠的首级,肋骨断了三根,全身上下擦伤划痕无数,鲜血淋漓,瘫在地上不愿动弹,却没有一点斩杀强敌的兴奋与自豪,只觉得又累又饿,满身伤口痛到想哭,更替父亲担忧。
……如果不是饿得没有力气,肯定能够更早斩杀这头妖物!至少,不会伤成这样?
……根据村人所言,之前肆虐的是一只猛虎,身形更巨,甚至能口出人言,说不得是实打实的妖王……
……爹爹也很久没进食了,饿得比我还厉害,如果遇上比这鹿还厉害得多的妖王,他撑得住吗?
“做得不错!”
自己尚在担心,夕阳余晖中,一道人影,摇摇晃晃,出现在山道上。父亲满身的鲜血与伤,显示着刚刚爆发的战斗是何等激烈,手里拎着的巨大虎头,则彰显了这一仗的最后赢家。
放下了虎头,父亲轻抚着鹿尸,从上头的伤口,弄清楚这一战的过程,已盲目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快要上高阶了……比我当初还早得多……”
父亲回过身,用粗糙的手掌轻抚自己的面颊,萎缩的双目明明看不见东西,却紧紧盯着自己,欣慰道:“为父天资有限,双目又盲,刀道只怕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儿是司徒的家的希望……是我未来的希望,将来的成就,一定会……也一定要比我更高。”
若是平时,面对父亲难得的勉励,自己说不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然而当时肚饿头晕,满身伤痛,半句也听不进去,好不容易放下对父亲安危的担忧后,闷闷地道,“爹,我饿了。要不我们在这里用过饭再走……”
妖物的尸骸,不是每一个都能食用,这头妖鹿会喷吐毒雾,尸体是肯定不能吃了,自己父子一场血战,庇护地方,连钱都不收,这些乡民总该尽点本分,帮忙提供点粮食……
但对于这个合情合理,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委屈的要求,父亲迟疑了,从来面对妖魔,没有半点胆怯的他,却在这个合理的要求之前,显得异常为难。
终于,父亲摇了摇头,面上尽是怜悯和坚毅,“我也饿了很久了,但这里的人家已经如此清贫,怎么好夺他们口粮?再忍一忍,拿着尸首去到郡府,总能换些赏金,路上还能试试打些野味。”
“可是……”
自己还想再说,父亲按住自己的肩膀,紧绷着脸,道:“孩子你记住,男人的价值,就是重要的时候能够忍住……不过,是多饿一会罢了。”
“……爹,我们已经整整四日,粒米未进了。”
自己满心愤懑,望着父亲的面庞,却说不出更多,两个人僵在那里,父亲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村中传来的呼喊打断。
“司徒大侠,回来了?”
“妖怪死了!”
“我的儿啊,你可以瞑目了!”
似乎是终于有眼尖者发现战斗结束,大侠也已经回来,将消息传出,村长带着一干村民冲了出来,看见地上两只巨妖的尸首,或出声称赞,赞叹司徒大侠威武无双,或是哀嚎痛哭,祭奠死去的亲友家人。
村长要迎着父亲回到村中祠堂,说些事情,自己心中愤懑未消,饥渴难耐,对于没意义的口头奉承和称赞,益发不耐,借口要休息疗伤,独自返回村中,避开人群,藉着夕阳,随意走动。
……好饿……好痛……
霸刀门中的生活虽然清苦,起码温饱还不成问题,但跟着父亲在外游历行侠,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三月不知肉味非是夸张,此刻腹中哀鸣,全身作痛,眼前发黑,几乎都要晕倒。
自己无限怀念之前的日子……母亲还在时候的日子……特别是……她亲手做的羹汤……
……去哪里能找点吃的……
……我想吃米……还有肉……多久没吃到肉了……
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味道,正是烧鸡的香气,若是往日,不过寻常,此刻摇摇欲倒,却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外珍馐,脑里轰的一声,失去理智,再顾不得其他,一路顺着香味,飞奔寻去。
当时的自己,满脑子都只有烧鸡的香味,再无其余,不知不觉就来一间小茅屋之前,没有半点犹豫,迳直撞门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