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在消耗猎物的力气。
对他而言,麾下的丁零人、晋人、胡人死再多也无所谓。
“驱除胡虏,复——”
这时忽然有人高呼起来,声音穿透了大半个战场,却戛然而止
刘道规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幢兵被燕军三支乱矟刺穿躯体,临死前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仰天长啸。
这名幢兵如此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稚气。
战场似乎在这一刻忽然安静起来。
但很快,就有十多名铁甲虎贲奋起,一边向前冲,一边齐声大喊:“驱除胡虏,复我河山!”
平日听到这八个字,刘道规觉得平平无奇,但在这惨烈的战场上,却异常震撼人心,能瞬间凝聚所有人。
军队跟人一样,同样需要信念和希望。
钱和女人,并不能代表所有。
这十多名虎贲如同黑夜里点燃的篝火,在尸山血海中照亮了人心。
士卒们的口号不再是“钱”、“女人”,而是“驱除胡虏,复我河山”……
一声又一声,响彻整个战场。
刘道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膛中炸开,满脑子都是刚刚死去的那个年轻幢兵,眼前的一切都弥漫着一层血色。
生死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灭掉面前的敌军,一个不留!
霎时间,战场上卷起了一道风暴。
尖锥阵散开,化作一条长鞭,狠狠抽向燕军。
所有人都奋力向前,地上铺满了尸体。
刘遵、刘黑罴、王仲德、高珣诸将都变成了血人,身上上的铁甲都破散了,依旧奋不顾身地向前冲杀。
士卒们精锐其后,没有一人后退。
终于,一个黄头胡人扔掉武器,发疯一般转身就跑,嘴中大喊:“疯子,他们都是疯子……”
而随着他的逃跑,早已到了极限的燕军“轰”的一声,忽然崩溃了。
燕军仿佛鸟兽般一哄而散,再也不管身后的鲜卑督战队。
甚至还将他们撞翻在地,无数双脚踩在上面,发出一阵阵惨叫。
就连燕军的牙旗也被乱军淹没……
“诸军各自掩杀!”刘道规狂吼一声,提着短斧就冲了上去,厮杀砍杀着胡人,宣泄着心中的怒火。
斩杀了敌军越多,这场胜利就越是辉煌。
不然这些鲜卑人逃离战场,又会重新集结。
刘牢之当年渡过黄河,支援邺城苻丕,正面战场两次击败慕容垂,但慕容垂百折不挠,召集溃兵,继续纠缠,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一击绝杀……
一时之胜不足喜,一时之败不足悲。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慕容宙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如果换做其他敌人,绝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燕军还有很多人散落在后面,如果让他收敛溃军与后面的人马汇合,即便将士们还有再战一场的心气,却也没了力气。
“驱除胡虏,复我河山——”
漫山遍野都是将士们高亢的喊声,无论是北府军还是幢兵,所有人都因为这八个字而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一个个敌人被砍翻在地。
即便跪在地上求饶,也免不了一刀。
这个时候俘虏只能成为负担,会拖慢追杀速度,最大程度的杀伤敌军,才是正确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