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阿妩听到这话,却道:“罢了,我看他也不需要谁照顾,我是来陪着三哥,照顾三哥的!”
说着,她拉着宁三郎的胳膊:“三哥,你要吃什么阿妩给你做!”
宁三郎:“”
受宠若惊,但仿佛哪里不对。
傍晚时候福泰特意来请阿妩,说是皇上境况好一些了,要用晚膳。
他叹了一声,很有些愁苦地道:“身边的侍者到底手重,哪里那么体贴,如今皇上体虚,需要多用一些,我们也不敢劝,还是得娘子过去,多劝着。”
阿妩:“我也手重,我也不会劝。”
福泰无奈:“娘子,你好歹过去看看吧,皇上大病初愈,他不容易。”
阿妩道:“我得陪着我三哥呢!”
宁三郎一听这话,忙道:“我不用你陪,你走吧走吧。”
阿妩便瞪了宁三郎一眼。
福泰便笑呵呵地提议:“要不一起去”
名家几位郎君一听,自然不去,宁三郎也赶紧摇头摆手的。
于是最后阿妩还是跟着福泰前往景熙帝处。
阿妩别了一眼福泰:“别回头又把我推出来,那我可不理他了!”
福泰看她赌气的娇俏样子,便笑着:“不会的,不会的,御医已经解释清楚了,皇上之所以昏迷,和瘴毒没关系,那毒早解了,也不会传染,皇上这才放心。”
说着,他又从旁念念有词:“我说娘娘,皇上这是一心惦记你,唯恐连累了你,他是把你放在心坎上疼呢。”
阿妩鼓着腮帮子不高兴:“你就知道替他说好话。”
福泰赶紧道:“娘娘这么说可是昧良心了,福泰不是替皇上说好话,福泰这是为娘娘好啊!”
他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样子:“娘娘,福泰为你操碎了心,你还这么说!”
阿妩:“罢了,你别说了,我听着头都疼了。”
其实阿妩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喜欢的,她知道福泰对自己很好,是向着自己的。
福泰便笑:“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
当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安静地走在海防卫所。
这边的房子有些年月了,海石铺就的道路透着潮湿,一旁石头缝隙汇总的青苔遍布,此时已是深秋,快入冬了,海风刮着藤蔓上的叶子,窸窸窣窣的声响犹如海潮之声。
阿妩想起之前景熙帝和自己说的,他说他才亲政没几年,便开始给东海海防卫所拨款,修建堤坝,修建防御城楼,这里的房子便是当时景熙帝拨款修建的吧
她好奇地看向不远处,远处紧靠着海崖的城楼凛然巍峨,在海风经年的吹打下透着幽邃的潮意,而城楼上隐约可见,挺拔而立的海防校尉,他们手持长矛,面朝着大海的方向。
阿妩看着这一幕,胸口竟有慷慨深沉的情思在心头涌动,澎湃,以至于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变得郑重从容起来。
这一刻,她必须承认过去的一切到底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她被那个男人搂在怀中,读着经史子集,在日日夜夜的熏陶下,她确实不再是昔日那个寻常渔女了。
当东海的这一场海战打得如火如荼时,她想的是天下,想的是远航,想的是大海三万里。
而不是那条鱼,那碗粥。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住。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根本就回不去了。
时光在往前流动,她可以得到父兄的疼爱,她也可以重新拾起年少时的无忧,可她被那个男人带在身边,看过帝国的烟火,曾经在城头俯瞰万国来使,这些已经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甚至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当和那个男人水乳交融时,那个男人将他身体的一部分注入到她的体内,她被那个男人彻底改变了。
她的心里已经生出参天大树。
就在这种迷离的神思中,阿妩踏入房中。
之前来的匆忙,没细看,如今看过去,房中摆设简洁,和大部分海防卫所的寝房一样简洁,只不过这里比其它房舍略大一些。
可以看得出,因为帝王的驾临,这里被临时安置了一些讲究的家具,但依然远远不能和宫廷相比,依然是寒酸的。
可这略显简朴的房舍却因为那个男人的存在而满室生辉。
锦帐半掩间,阿妩看到男人似乎才刚沐浴过,着雪白柔软的素色织锦里衣,乌黑的发略带着几分潮意,慵懒地垂落在肩头。
他两条长腿松散地交叉着,略阖着眸子,倚靠在引枕上。
看得出,依然略有些病容,不过褪去往日的威严,他似乎添了几分苍白脆弱的俊美。
她突然想起太子,年轻的太子,十七八岁的儿郎,意气风发,五官俊美,可现在她拿太子和眼下的景熙帝对比,竟觉得,这个男人在太子面前也可以平分秋色甚至略胜一筹啊……
这时,男人却抬起眼皮,看过来。
视线在满室的药香中轻轻碰上,阿妩楞了下,之后脸便慢慢红了。
这是那次决裂分别后他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面对面,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