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含笑的视线落在宁三郎脸上,他知道宁三郎和宁二郎是同胎兄弟,不过性情却大相径庭。
他生得粗大健壮,性情粗莽,从踏入房中便盯着自己。
景熙帝了然。
她藏在窗户后偷看,认出自己,所以宁三郎才知道了自己身份。
而想到刚刚她已经看到自己,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脸上,景熙帝便从心里散发出柔软的喜悦来。
现在他和阿妩同处一片宅院中,只隔着那么两道墙。
这点认知足以让他沉寂了许久的心活了起来。
他轻笑:“三哥说笑了,应该赜某敬你。”
宁三郎道:“赜先生年纪应该不小,和父亲是同辈吧,或者和父亲年纪相仿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你这声三哥我可当不起,我看——”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景熙帝,来了一句:“我还是唤你一声叔叔吧。”
宁三郎这话一出,宁家几位全都惊了一下,他这是哪里来的邪火非要这么贬损别人
景熙帝笑吟吟地看着宁三郎:“三郎喜欢,一切随你便是。”
宁三郎却越发挑衅:“随我都随我”
他如此凶神恶煞,宁二郎意识到什么,微微皱眉,打量向景熙帝。
宁荫槐却是轻叹了一声,三子突然发难,他隐隐已经猜到了。
那样的气度,那样的风华,纵然是寻常布衫依然无法掩盖,这哪里是一个镇子能够装得下的!
自己的女儿这是招惹了何等人物啊!
景熙帝笑得温雅:“赜某可是哪里得罪了三郎”
宁三郎咬着腮帮子,突然从牙缝里迸出一句:“一把年纪了,你也配!”
说完陡然一拳击出。
宁荫槐眼神微动,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阻拦。
宁大郎沉默,木然。
唯独宁二郎有些莫名,慌忙去拦,没拦住。
宁三郎这一拳击出后,正好打在景熙帝脸上,景熙帝左脸瞬间淤青。
不过他身形纹丝不动,眼神波澜不惊,仿佛没事一样,依然含笑望着宁三郎:“三郎好拳法。”
宁三郎见他不急不怒,却是越发恼恨,当即抬手,又是一拳,这一拳击在景熙帝胸膛上。
这次景熙帝依然不曾躲闪半分,生生受了这一拳。
宁三郎更加气恨了,自己也是练过一些拳脚的,结果两拳下去,对方仿佛没事人一般,太看不起人了!
他气怒交加,抡起拳头还要打!
这次宁大郎一把拦住了他,宁二郎也上前道:“三郎,不许胡闹!”
宁三郎指着景熙帝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在这里装样子!”
这时宁荫槐也上前:“赜先生风华无双,气度非凡,断断不是寻常人,你这样的人物能够驾临寒舍,我等不胜惶恐,犬子莽撞,冲撞了赜先生,宁某这里给赜先生赔礼了。”
景熙帝听此,眸中泛起淡淡的赞赏。
宁荫槐这番言语,自然很有一些讲究,先是委婉道明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自己很是惶恐,其实是暗指你身份尊贵别逗我们了,之后又轻描淡写把自己儿子那两拳头给忽略了,仿佛儿子只是碰了碰别人衣角。
所以这话看似谦和软弱,其实绵里藏针。
他浅淡一笑,对着宁荫槐略施了一礼:“赜某听闻,宁先生十岁时便已通晓经书大义,闻名乡里,之后又曾游历海外诸国,见识非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赜某敬佩不已。”
抬眼间,他笑望了一眼宁三郎:“三哥性情直爽豪迈,恼怒之下打了这两拳,也没什么,其实说起来也怪赜某,不曾言明身份贸然登门,到底是莽撞了,还请宁先生见谅。”
宁大郎见此情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如今这赜先生的言语,分明知道自家已经猜到他的身份,所以他含蓄地表示了歉意,做了解释,恭维了自己父亲,坦然接受了那两拳!
一个帝王,竟生生受了两拳,面上波澜不惊,丝毫不以为意,这就已经很让人震撼了。
关键他还谦逊随和,温文尔雅,几句言语间竟仿佛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还特意对着自己父亲一拜,这分明是执晚辈礼!
——他还不着痕迹地把称呼再次改成“三哥”了。
对,人家就是要对着刚才打了人家两拳的宁三郎叫哥!
叫哥,你还不好反驳了!
看似不动声色,结果就这么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了。
宁大郎暗暗倒吸一口气。
宁荫槐看着眼前人,显然这就是高居于金銮殿上的那位了。
他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他自小苦读,资质上佳,十岁闻名乡里。
这样的他对于皇都的那位天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论年纪,宁荫槐还有一年才到四旬年纪,十六岁成亲十七岁得了长子,之后又两年得二子三子双胎,又两年,得阿妩,所以他有了阿妩时,也不过二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