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也是后来才知道, 原来德宁公主之前已经前往景熙帝的奉天殿,要见景熙帝,并把自己的悔过书交给景熙帝, 可景熙帝却是淡淡的, 根本不理会。
如此三番五次的, 整整过了一个多月,当德宁公主终于写出第五份悔过书的时候, 景熙帝终于在奉天殿接见了德宁公主。
彼时阿妩也在, 赶紧起身溜到帷幕后, 免得德宁公主看了尴尬。
不过即使这样,依然能听到外面动静的。
她便见外面噗通一声,似乎是德宁公主跪下了。
之后,便听到一阵哭声, 呜呜呜的, 委屈至极。
阿妩听着都心疼了。
景熙帝却是理都不理, 就那么冷漠地听着, 似乎还有条不紊地继续看奏折
德宁公主哭了半晌, 才慢慢地停止了啜泣。
她抹着眼泪, 低声道:“父皇, 儿臣知道错了。”
声音嘶哑, 带着哭腔。
景熙帝这才略抬起眼, 看了一眼错在哪里了吗”
德宁公主啜泣着道:“儿臣不该在宴席上公然质疑朝廷封册之仪, 更不该冲撞父皇, 不敬不孝,莽撞狂妄。”
景熙帝:“你是不是心里还恨着宁贵妃,认为你的父皇偏宠她, 才对你这般严厉”
德宁公主咬着唇,无声地低着头,她不敢说了。
景熙帝冷笑一声,直接将一叠子书札劈头扔下去:“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
他这么一扔,哗啦啦的,一大叠子宣纸便散落在德宁公主面前,还有几片扑在德宁公主脸上。
德宁公主一看,面上血色褪去。
她羞惭地看着,不知所措:“是儿臣无用。”
这是她在太学院读书后写下的破题,全都被女官好一番批改,可以说是写得乱七八糟。
她认为自己遭到惩戒,才不得已去太学院,所以根本没用心,对于女官的批改也没当回事,万没想到,这些书札竟然呈现到了父皇面前。
她满面通红,几乎无地自容。
景熙帝道:“你身为女儿家,长在闺阁之中,比起你的皇兄,朕能在你身上的心思确实更少一些。”
大晖重男女大防,便是身为亲生父亲,在女儿八岁之后,接触也少了,况且女儿修习的和男儿又有所不同,自然不可能像教导太子那般陪同骑马射箭。
景熙帝继续道:“但是朕一直都要你跟随女官用心读书,你于经延之中刁难后宫女子,朕要你去太学院好好读书,不只为了惩戒你,而是想着,你已过及笄,再过一两年终归要婚配了,难道不该学着执掌中馈,不该学着管理后宅吗”
德宁公主深深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景熙帝:“结果你呢,依然任性妄为,交了一些狐朋狗友,对女官毫无敬重!如今倒是好,竟然在大殿之上公然质疑你的父皇,不敬庶母,不尊礼法!你看看你,有一点点大晖公主的气度吗”
阿妩躲在后面,听着这一番话,不免好笑,又有些惋惜。
这个傻公主,谁让她这么刁蛮,这么任性,如今这样也是活该了。
她自始至终没明白,她生在帝王家,不是寻常随意撒娇任性的女儿家。
德宁公主此时却终于忍不住,呜咽哭着道:“可是,可是儿臣心中委屈。”
景熙帝:“委屈你有什么委屈”
德宁公主犹豫,她有点不敢说了。
她知道父皇如今偏心这位新晋的贵妃,她之前欺负过这位宁贵妃,如果她吹枕头风,自己便完了。
景熙帝:“说。”
他的声音太过严厉,德宁公主唬了一跳,只好道:“为什么儿臣的母妃份位如此之低,宁贵人才刚有孕,便已经是贵妃,且竟然得了金宝,难道儿臣的母妃不是父皇的妃子吗”
景熙帝听此,笑了。
他挑眉,凉凉地道:“德宁,你要知道,从你出生那一刻,你是朕的血脉,便已经注定享受这世间荣华,身为大晖的公主,你父亲是皇帝,你的兄长也会是皇帝,你这一生都不会有真正的委屈,所谓委屈,不过是自视甚高的唯我独尊罢了!”
德宁公主一怔,她有些茫然地望着上方的景熙帝。
景熙帝:“你出生时,朕大赦天下,你及笄时,宫中诸局提前两个月筹备,将来你出嫁,也是十里红妆天下第一嫁,你为金枝玉叶,纵享荣华,你却并不知足,反而视作理所应当,甚至还在抱怨你的父皇没有给你母妃更高的品阶”
德宁公主意识到什么,脸上血色慢慢褪去。
景熙帝:“你见过哪个闺阁女子,竟然胆敢插手自己父亲的后宅事,哪一日你出嫁了,难道还要管你姑舅后宅事或者你姑舅但凡有些许不周,你便要嚣张跋扈当堂质问吗”
他神情冰冷:“更不要说这是朝廷的后宫,后宫娘子都是你的庶母,她们有品阶有诰命,是我大晖内命妇,今日莫说是一位贵妃,便是八品的选侍,也轮不到你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在这里指手画脚!”
德宁公主嘴唇颤抖,喃喃地道:“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只是看母妃日日以泪洗面,心中难受,才有此疑问,儿臣不是要故意刁难哪个,更没想到一时冲动之下,犯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