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鉴脸色煞白,低着头,神情晦暗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她这身子就是好,有福气,能生,也会生,若这一胎是个皇子,那就有趣了。”
虽说储君为国祚,一旦册封,除非有万不得已,一旦随意废立,必引起朝堂动荡,但是无论如何,一旦阿妩生了皇子,那就意味着太子将不是唯一的皇子。
景熙帝年少得子,只比太子年长十六七岁,他又精通骑射,日日晨练不曾懈怠,身体强健,若说将来比太子福寿更长,也未可知。
或者再过一些年,小皇子长大一些,皇帝起了心思,一切都有可能。
总之有了小皇子,储君之位便存在变数。
陆允鉴沉默了很久,艰涩地垂下眼:“她竟怀孕,那以后皇上只怕是对她越发宠爱,她在后宫必腾云而起。”
皇后看着他眼底的阴郁:“这不是极好吗”
虽说和他们原定的计划有些偏差,但这样也好,将来总能有所图,搅乱朝堂这混水,镇安侯府才有机会。
她笑望着陆允鉴:“这是太高兴了,还是太嫉妒了”
陆允鉴锐利的视线陡然射过去:“皇后娘娘,你在说什么,微臣不知。”
他这话还算镇定,可皇后看到,陆允鉴手指尖都在颤。
皇后早看透了,她嘲讽地撇嘴,没好气地收回视线:“罢了,不必再提了,她生男生女还未可知,若生个皇女,也就如此,若是皇子,再做计较。”
如今就怕的是,景熙帝似乎还可以让女子有孕,这样的话,只怕不止这一个。
三十多岁,身强体壮,那小娘子看来也是个易孕的,他们还有的是年头慢慢生!
想到这里,皇后咬牙,拼命地压抑下心底泛起的酸涩以及嫉妒。
她看得分明,景熙帝看着小娘子时,眼底的疼爱几乎要溢出了,那是男人看待女人的目光,那是夫妻间才有的亲昵。
是她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她一直以为景熙帝不是人,甚至不是男人,属于人的七情六欲他没有半分,他就是皇帝,是坐在金銮殿上的帝王,是手执御笔整顿天下的帝王!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原来他也可以是人,是男人,是一个女人的夫君,可以对自己的娘子疼爱纵容,可以因为娘子的孕育而洋溢出世俗间寻常郎君的欢喜。
那种幸福庸俗至极,却很诱人,你鄙薄,你不屑,但其实你也想尝一口。
只是没有,她从来没得到过!
雍天赜看她,仿佛看一块石头,一块凤冠霞帔的石头,没有任何温度!
他看后宫娘子,如同看着麾下的臣子!
皇宫中有一条窄而长的廊道,廊道前面是前殿,廊道后面是后宫,在景熙帝之前,对于所有皇帝来说,前面是国,后面是家,走过廊道是天子,走回廊道是一家之主。
可景熙帝不一样,后宫妃嫔都是他的臣子!
前面臣子协理他执掌天下,后面臣子为他打理家业为他生儿育女,都是他的臣子!
皇后缓慢地将指甲抠到了掌心肉中,她嘲讽地想,她这个皇后,当然也是,为他打理后宫的臣子。
利用着,盘算着,提防着。
此时,寝殿内的熏香袅袅,陆允鉴深吸口气,艰难地收敛了神情。
他撩起眼,却是道:“娘娘,最近有一桩大事。”
皇后:“什么”
陆允鉴眼神冰冷,不过依然语音徐徐,和皇后提起。
原来年前时,工部侍郎突然前往清江船厂,这清江船厂是工部直属的漕运造船厂,陆允鉴因一直关注各处造船厂动静,派人留意着,果然发现,清江船厂竟然造出来一批新样式的舰船,第一批至少有三百艘。
皇后:“新样式”
陆允鉴:“装备了双层火炮甲板的战船。”
皇后眼皮顿时一跳:“什么意思”
陆允鉴:“娘娘应该知道红夷大炮”
皇后皱眉。
陆允鉴:“这次他们造出来的战船,有红夷大炮,佛郎机炮,也有,一艘战船最多装备三十六门大炮。”
说着,他将一张纸递给皇后,皇后打开来看,那是一艘战船图,不过因并没有详细图纸,只是大致轮廓,显然是陆允鉴派人设法窥见的。
但是即使是这么模糊的图纸,依然可以看出,这战船上面是炮台,装配铁片,外挂皮革幕布,且中间还设置有操作火炮的通风口,下层则是船桨,粗略一数约莫有二十多个。
这样的船只,若是用于海战,威力无穷。
皇后死死盯着那海船图纸,过了半晌,一点点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