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站在百宝阁前:“说吧。”
他过于云淡风轻的神情让太子心生愤恨。
他明明抢走了阿妩,如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攥着拳头,咬牙:“父皇,你老人家让儿子说什么父皇当初不让儿子留下阿妩,说阿妩一看便不上台面,结果如今——”
少年俊美的面庞几乎扭曲:“结果父皇竟霸占了阿妩!”
景熙帝看着多宝阁上的摆件,声音淡漠:“天下女子,除了阿妩,你可以随意选,朕不再干涉。”
太子咬牙切齿:“可儿子就要阿妩!”
景熙帝回身,端详着自己儿子,之后道:“墨尧,就在昨天的《帝王内起居注》中,记录了你的父亲驾临琅华殿,宠幸贵人宁氏两次,一直至子夜时分——”
太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太阳穴几乎都在抽搐。
景熙帝轻描淡写地一笑:“你应该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是不是”
太子站都站不稳,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父皇,儿子,儿子,父皇怎么可以!怎能,父皇——”
景熙帝不再言语,他用惆怅而沉默的目光看着太子。
太子几乎要哭出来了:“你对阿妩那般鄙薄,几乎把她赶尽杀绝,如今,如今你竟霸占阿妩,为什么!”
景熙帝:“那日你说朕不懂,现在朕只是懂了而已。”
太子听此,几乎肝胆俱裂。
他痛得几乎不能自己:“父皇,那是儿子的阿妩,你知道儿子有多在意她,为什么非要是她,天底下你想要哪个不行”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儿子求你了,把阿妩还给儿子,可以吗”
景熙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痛苦的哀求声。
他薄唇微动,掀起一个鄙薄的弧度:“墨尧,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朕失望了,从你如此放肆开始,朕就绝对不可能把她交到你手上。”
太子眼皮一跳:“父皇,这是何意”
景熙帝眯起眸子,一字字地道:“把她留给你,让她成为祸害江山社稷的红颜,让你混账地把我大晖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太子瞳孔陡然紧缩,他顿时意识到了。
面对眼前如泰山一般的帝王父亲,他没办法反抗。
从他为阿妩疯狂付出一切的时候,他的父亲注定不能成全了。
这甚至无关男女了。
太子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指尖搭在剑鞘上,却是问景熙帝:“父皇,儿子只问一件事。”
景熙帝垂眼:“说。”
太子:“那一日在南琼子的河滩边,晨间时候,父皇和阿妩回了帐中,当时儿子就等在一侧,那时候——”
太子下颌紧紧绷起,却是根本说不下去了。
他真的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当自己悠闲享受着晨曦,嘲笑着父皇时,阿妩却在营帐内承受着父皇的宠爱。
父爱如山,言语谆谆,亲自教导自己骑射,结果转过身,他不顾儿子在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营帐,就急不可耐地占有了阿妩!
威严峻挺的父皇,娇艳妩媚的阿妩,他不敢想象那是怎么一个淫靡而让人心痛的情景。
他甚至觉得,那一日的风中,仿佛有阿妩被父皇欺凌时的破碎声音!
就在这时,他听到他的父亲,那个九五至尊的帝王,那个从来寡淡严肃的男人,突然轻佻一笑,道:“朕也不想,但她缠着朕要,她太勾人了,朕把持不住。”
太子瞬间只觉气血翻涌,一股腥甜自喉咙几乎喷射而出,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他骤然拔出手中剑,一把往前刺去。
没有人可以这么羞辱他心爱的女子,他的父皇也不可以!
电光石火之间,剑出鞘,锐利而愤怒的少年奋力一击,刺在了前方。
当剑尖刺破织锦的袍服,刺入血肉之中,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睁大眼睛,在黑白交错的虚影中,望向前方。
他看到自己的剑刺在了父皇的胸口,看到父皇正沉默地望着自己。
他没有躲闪,没有反抗,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太子一下子慌了:“父,父皇——”
他连忙便要撤回来。
景熙帝却以指捏住了削薄的刀片,稳稳地捏住,太子撤不回。
太子盯着那锋利剑身,以及父皇有力的指骨,半晌,颤抖地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
景熙帝轻笑,笑得温柔慈爱:“墨尧,极好,你既敢对着朕刺出这一剑,至少不是软弱胆怯之辈,我雍氏一族开创基业于乱世,马上得来的天下,传到朕这一代,只得你这一血脉,至少你还有几分血气,不至于让朕愧对列祖列宗。”
说着,他掏出一份绢书,抬手掷向太子。
绢书携劲风扑面而来,太子一愣,微侧首,那绢书扑簌着落在地上。
景熙帝却迎了刀锋往前,那剑尖再进血肉半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