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车,就是外面覆盖坚韧的鲜牛皮、宛如木屋形状的巨车,里面一次性可以藏百名兵士。运送到城墙前,发起攻城。
临车,则是城墙高度相仿、用坚硬的枣木打造的塔楼,直接与城头上的守军接战,让高耸厚重的城墙失去地利作用。
攻城锤,众所周知,就是撞击关闭的城门的器械。云梯,则是攀爬城墙的长长梯子。
无疑北军的诸将领也没有想到黄极忠会一次性拉出这么多、品类这么全的攻城器械,特别这些攻城器械一看就是建造起来极为耗费时日与人工物力。他们北军可是江陵城的守护军,这老贼大肆扩军,暗藏这么多攻城器械,却口口声声对临江王国忠心耿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也怪不得老贼以两万大军就敢强攻一万军防守的江陵城,并且自信满满,感情不仅一万守军兵士孱弱,不堪一击,还因为他有这两张底牌在。
看着攻城器械在众多军士推动之下,缓缓向着城墙移动,围拢在黄极忠身周围的诸将,暗暗各自转着异样的念头。
像罗甸等黄极忠都铁杆心腹,尽皆神色轻松,面容含笑,踌躇满志,似乎已经完全预见到这一战的结局了。
“大将军,我带麾下两千儿郎,申请出战,只要大将军允许,保证先登斩将,一举功成。”中郎将刑跃忽然龙行虎步迈步队列,慨然出声求战。
他话音一落,其余将领顿时也急不住,纷纷鼓噪,争抢着要先行攻城。有的扬言必然生擒项昌与樗里错献在大将军马前,有的则放话一举击溃守城兵士,为大将军扫清进城道路,有的直接要求立下军令状,不仅攻破城墙杀进城内,还要一口气杀进王宫
见识到老奸巨猾的黄极忠准备的这般充足,原先还颇为忐忑的诸将齐信心大振,一群抢夺热气直冒屎橛子的恶狗般,为了谁先进攻,竟然各不相让争抢起来。
见诸将面赤耳红争抢的激烈,黄极忠“呵呵呵”悠然捻须而笑,一时间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江陵城头,也响起了悠长雄沉的号角。
伴随着号角声,紧闭的北城门也忽然一举打开,接着四千骑军、七千步军,有条不紊队列齐整,甲胄齐备兵器鲜亮,飞快冲出,就在城前列队。
用意是那么的鲜明!
也正因为太过鲜明,反而让北军诸将都傻眼了,面面相觑,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足足过了半响,方有将领犹豫着嘀咕道:“江陵守军这是舍弃掉城墙之利,直接出城,要与我们野战?项昌小儿是徒有虚名,还是直接脑子坏掉了?”
黄极忠也有些笑不出了,看看江陵城前的守军,再看看自己暗暗准备数年、一直暗藏秘不示人的攻城器械,也是一脸懵:刚亮相就被淘汰,这就完全用不上了?
叔孙通挠着头发,也有些迷糊。在前夜黄极忠伏击项昌那一战,对于项昌的凶悍,以及他麾下一千精骑的强横,他都见识过。但再凶悍,他毕竟一个人;再强横,毕竟不过一千骑。而今面对的可是全力以赴倾巢而出的两万五千北军大营精锐,两下兵力间的差距堪称巨大,即使项昌与他的一千精骑是天兵天将也弥补不了。
至于那一万江陵城守军,叔孙通只能是“呵呵”了,真以为狮子带领一群绵羊能够打得过一群恶狼?想什么不好!
叔孙通轻轻叹息:“这位项昌长公子是吓破了胆,破罐子破摔了。”
思索再三,除了这个可能,恕叔孙通难再想到别得其余可能。
闻听此话,诸将陡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舍弃就城墙地利跑出来玩野战,就凭江陵城守军那孱弱的素质?这不是送死吗?不,这是在上赶着送功劳啊!当下向黄极忠争抢谁先出战更加激烈了。
江陵城北门前,项昌骑着大黑马,手提雪亮的大戟,远远看着黄极忠的北军颇为雄壮,比城门卫与宫内守强多了,眼神灼亮,喃喃道:“我的!都是我的!”
没错,自始至终,临江王国五万精兵都被他给视为了囊中之物。
一等到一万一千守军阵列完毕,项昌催动坐骑,开始检阅这支军队。
而让守军所有将士意外的是,他们已经列队完毕,身后的城门居然依旧没有关闭,就那么洞敞大开。
“我大楚军从来没有守城的惯例!我们向来不问敌人有多少,有多强大,我们只问他们在那儿?!今日,亦是如此!我们就要堂而皇之正面对垒,将对面叛军给干脆利落击败、击溃、覆灭!”
项昌挥舞大戟,声如雷霆,灌进每一名将士耳中。
项昌进入临江王国后,着眼一直是以后与汉营的大战,而不仅仅是眼前战斗。因而他就要将江陵守军,打造成为一支与垓下城大楚军一般无二、无惧任何强敌、凌冽霸道的雄师。如果不能趁着这一战实现这个目标,那怕这一战最终打赢了,那他此行也是彻头彻尾的输了。
这就是他下令抛弃城墙之利,直接出城与叛军进行野战的原由。如果一开始就选择鸡贼苟且,那这支军也将定型,此后永远也成不了大楚军那等强军!
“今日之战,有进无退,不破乱军,誓不罢休。奋勇争先,努力拼杀者,凭功封赏。退缩胆怯,贪生怕死者,立即斩杀。看看你们身后,城门不再关闭,你们的妻儿老小就在城内。你们是努力拼杀,博一个立功受勋,还是苟且偷生,眼睁睁看着乱军冲入城内,烧杀抢掠,大肆屠戮你们亲人?你们大声告诉我!”
随着项昌大吼发出,所有将领军官兵士,齐齐梗着脖颈,青筋“突突”直跳,爆发出一阵巨吼:“杀!杀!杀!”
声浪如同炸雷,滚过空荡荡阴沉沉的天际,远远传递出去。
不得不说项昌的骚操作就是多。
用钱财、土地、军职勾起守军将士的强大士气、高昂的战意,还不安心,毕竟江陵城守军底子太过薄弱,兵员素质太过堪忧,就怕有很大一部分本质就是胆小如鼠,一心想要苟且偷生,根本不以钱财土地军职为意。
两军接战,万一这部分兵士直接掉头往后跑,却是大大损伤己军士气,甚至有可能引发大乱。然而这部分兵士又无法精确甄别,即使甄别出来又还能换下他们?兵力本来就不足,那样却不更加捉襟见肘?
项昌琢磨再三,想出了这个骚操作,灵感还是来自于韩信“背水一战”,他这叫“背城一战”!
再胆小懦弱的家伙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比如妻儿老小,面对妻儿老小有可能被伤害、被屠戮,他们也是会变得猛过虎狼的。
如此一来,前有土地钱财军职进行利诱,后有妻儿老小有可能遭受伤害进行威逼,双管齐下,胡同捉驴两头堵,不怕这些将士不倾尽全力血战。
“哟,叫声还挺大,比软榻上的娘们叫得还欢实呐。”
“呵呵,两军对战,拼的是毫无花俏实打实的战力,可不是这等浪叫。”
“自知必败,心头惧怕,嚎几嗓子给自己壮胆也是好的。”
“怪不得项昌小儿选择出城而战,这是自知败局已定,做好逃窜的准备了。”
“没错、没错,这小儿是不打好谱了。缩在城内,被我们北军四面合围,逃都无处可逃。而今呢?一见势头不对,夹马就窜,兔子也追不上啊。”
闻听江陵城前守军传来的磅礴高亢的吼叫,一干北军将领挤眉弄眼,阴阳怪气,调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