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臻抖了抖那张不算小的白纸,对着陈念拜下:“今日这一局,是阿兄输了。”
甘拜下风。
闻臻怎么会是一个因为看破父亲要献祭自己,便陷入仇恨的人呢。
这些,他自小便看着,不是早就看透了吗?
他来此,不过是想利用陈念引来岑景剑尊诛杀魔尊,为自己谋得魔尊之位罢了。
还是他亲爱的妹妹了解他啊。
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也知道该怎么拿捏他,做到利益最大化。
“什么是输,什么是赢,不过是互利互惠,互相利用罢了。”陈念笑的乖巧。
这些人,如果不是死在他们手里,也会死在闻臻自己手里。
不过,魔修互相吞噬修为。
这些人死在魔修手里,魔界毫无损失。
死在灵修手中,却能有效的削弱魔界的实力。
最终,闻臻在岑景剑尊的目视下,写了不少魔修的名字,最后将名单交给了陈念。
“我明日会将名单上的这些魔修带入战场,妹妹可随心所欲。”
“那就多谢阿兄了。”陈念收好名单,笑着将血滴入契约之中。
血入那一刻,契约结成,化作两个金色的云纹分别印入两人手腕内侧。
同时雷云密布,像是不甘一般,雷鸣一片,电光闪烁半晌,最后却还是没落下来。
陈念和岑景剑尊一起送走了闻臻后,便一起并肩回去。
“你在魔界的生活,可真是多姿多彩。”岑景剑尊看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女子,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哪有哪有,一般一般。”陈念埋头,老神在在,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没敢正面回答。
“呵。”岑景剑尊不知为何,突然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讥讽的意味。
陈念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只能整理了一下思路,清了清嗓子道。
“剑尊可是觉得我和魔界少主关系密切,正邪不分,偏向魔族,又有转化之法,心性不定,怕是哪日便叛去魔界了?”
岑景剑尊没说话,但有时候,沉默便是答案。
她入魔界那七年,谁也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在战场上,和魔界少主谈笑风生,和魔界大能虽刀剑相向,却也气氛融洽。
陈念抿唇,声音发闷。
“剑尊啊,你何必这般折辱我,我陈顺心不是嗜杀之人,过不惯也看不惯魔修的行径,是不会叛出晴山大陆的
。”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虽没明明白白的拜师定下名分,可岑景剑尊对她的确是有师尊之实。
她一直以为对方是可以亲近信任的长辈,觉得对方也是完全信任,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
她奉出了一颗真心,便也想得到一颗真心来回应她。
没想到,这颗真心的确是有,却并不纯粹。
浮于表现的亲近和疼爱之下,依旧存在着猜忌与戒备。
让她感觉自己依旧是当初初入修真界时那个孤苦无依的外人。
虽然矫情,可,这也是事实。
岑景剑尊最后也没再说出什么话来,只沉默着和陈念分道扬镳。
陈念一回去,窃兰便发现她情绪不对。
他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可陈念怎么都不肯说,还指着他的心口逼问。
“如果我和你的宗门站在对立面,你帮谁?”
女子就坐在那里,眼眶发红,强忍着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是被抛弃的小猫,可怜巴巴的质问着主人。
然而,窃兰将陈念的问题放在心间滚了一圈,却发现,他实在是无法给出答案。
陈念于他,是道侣,是心上人,是他的命。
他不可辜负。
而宗门,有师尊,有师兄弟。
有风雪之中的救命之恩,也有十年如一日的授道之恩。
他亦不可辜负。
都是他可用命去护的,他左右为难,都无法舍弃,也无法分出高下。
于是,他给不了答案,只能在陈念的注视下愈发沉默。
陈念红着眼沮丧的垂下脑袋,往日像个小太阳般张扬的女子此时浑身都写着阴郁。
她收回手,还是没忍住委屈的留下泪来。
“我,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是我太天真了,可是,可是我就是感觉委屈,我不该这样对你的,窃兰,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呜呜呜。”
陈念将自己埋在膝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日子过的太顺风顺水,周围的人也全都正直善良,让陈念都忘了当初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处处掣肘,格格不入。
如今回味一番,还是让她心口堵得慌。
窃兰将她抱进怀里,拢在膝上,清冽的竹香将她完全笼罩,像是给了她一个能够安心的小天地。
“别怕念念,别怕,不论别人如何我会永远爱你,你在我心中,与苍生是一样重要的。”
陈念抽抽噎噎:“我难道不能是最重要的吗?”
窃兰失笑:“若我是为
一人而不顾天下苍生的性子,念念还会爱我吗?”
陈念听见这话,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不会。”
没有爱心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爱自己。
那些小说里写的为一人而舍天下人的,都是假的。
真正为一人而舍天下人的,都是极度自私之人,那种人,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更没有是非对错,善恶之分。
他们只会爱自己,这次会为了你舍弃天下人,下次就能为了自己舍弃你。
窃兰一下一下轻抚着陈念绷紧的脊背,就连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像是能包容陈念的一切坏脾气。
“念念,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可宗门救了我的性命,将我养大成人,带我入道途,教我爱苍生,里头有我的长辈亲朋,我亦无法舍弃。”
“我只能确定,若真到了你和宗门矛盾无法调停的那天,我会挡在你面前,哪怕是死,也是我先。”
他亲吻着陈念眼角的泪,轻声呢喃。
“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念念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他们是道侣,他们本该互相理解,互相扶持,白首一生。
陈念哑着嗓子抱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你这样哄。”
窃兰轻笑:“在我这里,念念可以做个不用顾全大局的小孩子。”
陈念缩在窃兰怀里,半晌,没忍住又哭了。
其实,她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还有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