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与云月错愕一瞬。
他们入道多年,早忘了这世上的生老病死,如今猛地接触到,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八十年岁月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云月摸摸徐兮的脑袋,眸上染了悲伤,却还是那么温柔,像是能包容万物。
“别着急,你们师尊在大阵中闭关了,怕是不能陪你们去,我与你们师公传音,让他陪你们去一趟。”
秦炎也道:“我去替窃兰给念念护法。”
两个孩子点头谢过。
秦炎立刻御剑去换了窃兰回来。
窃兰没经历过生离死别,但大抵也知道心中会难受许久,叹息一声,带着两个孩子前往凉城送二老最后一程。
徐父徐母他也熟悉。
两个孩子小时候陈念若是忙,或者闭关,送不了孩子回家,都是由窃兰送回去的。
如今得到这个消息,除了感叹一句岁月无情,竟也无甚可言。
二老如今已经一百多岁了,鹤发鸡皮,垂垂老矣。
大抵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等他们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换好了新的衣裳,互相梳好了发髻,相伴坐在院子里等待女儿的到来。
徐兮一见两人就又哭了。
陈念从不教她断情绝爱,她便一直都是这幅感性的性子。
“阿爹阿娘,呜呜呜。”
二老看着女儿,眉眼慈祥,对死亡并没有多少害怕,不仅坦然面对,竟还有心思笑着打趣女儿苦的像个兔子。
“唉,多大的人了,都化神期修士了,怎么还哭成这个样子。”
徐兮跪在二人面前,眼泪不要钱似的掉,心头刀绞一般的疼。
“不论我多大了,修为几何,不都还是阿爹阿娘的孩子吗?”
“阿爹阿娘沾你的光,活了一百多岁,比许多人都活的长久,早已活够了,孩子啊,不必为我们伤心。”
“乖,我们走了,接下来的路,得你一个人自己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徐兮哭着摇头不肯答应,扑到二人怀中,牵着他们的袖子不肯撒手。
“阿爹阿娘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我会乖的。”
两人怜爱的拂过徐兮的脑袋,目光落在后面的阿舟身上。
“以后,就劳烦你了。”
两个孩子一路走来,他们都看在眼里。
青梅竹马,情义非凡。
只可惜,凡人之躯到底有限,无法再陪着他们继续前行了。
阿舟被这一眼看的几崩溃,强忍住眼泪,他上前两步,跪在徐兮身边,直
直磕了三个头。
“玉川城楚舟,求娶徐兮,还望二老应允。”
二老闻言,愈发开心,连连点头,眉目含笑间断了呼吸。
徐兮感觉到亲缘已断,哭的险些背过气去,是阿舟一直撑着她,她才哭晕过去。
父母已经一百多岁了,本事他们用延寿丹强留。
如今离去,也算喜丧。
徐兮哭过一场,一起和阿舟在凉城外埋葬了父母。
然而,等他们想要和窃兰一起回镇魔渊时,却被拒绝了。
“不必回去了,你们师尊早就算到二老离别之期,与我说过,此次出来,你们便不必回镇魔渊,只去历练便可。”
陈念也不是一直都将两个孩子拘在镇魔渊修炼,曾经也放过两人离开镇魔渊历练突破,寻找机缘。
只是,此时让二人离开,显然不只是单纯的历练。
阿舟最先反应过来。
“可封印大阵将破,师尊担心我们,故而才下令让我们离开?
徐兮也想明白其中关窍,和阿舟一起不肯离开。
“师公,此事事关苍生安定,我们如何能坐视不理,此时离去。”
“这是你们师尊的意思,我也只是代为转达,去吧,这里有我们这一辈人守着便成。”
阿舟还想说什么,却被窃兰打断。
“不会出事的,我会护着你师尊,等我们成婚那日,记得来喝我和你们师尊的喜酒。”
两人最终还是被窃兰打发走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
可,他们实在是抗不过窃兰一刀,被掀出百里远,再赶回去镇魔渊的时候,突然发现结界拦在外头,进不去了。
?
这是被逼‘离家出走’?
虽然离谱,可二人还是不得不接受。
徐兮依依不舍的望着镇魔渊的方向,闷闷不乐。
“你说师尊筑基期就在外流浪,师公也是筑基期便带着师弟师妹们到处跑,别的道君也化神期便可驻守镇魔渊,我们也是化神期,师尊怎么就不让我们留在镇魔渊帮忙呢?”
阿舟揉揉徐兮柔软的发丝,轻笑安慰。
“乖,我们先走,到时候再回来不就好了,事后若是被师尊发现了,顶多一顿罚而已。”
徐兮一想也是,顿时又开心起来,她腰间那一柄嫣红色花里胡哨的长剑也随着主人心意,轻轻颤动。
这是她十岁那年,选择剑道之时,陈念为她所铸。
名唤沉烟。
是一柄很花里胡哨,很戳小姑娘喜欢的剑。
却也是实打实的
厉害。
曾经陪伴着徐兮一人独行,斩破风雨。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徐兮抬手轻轻拂过颤动的剑身,眉眼明媚飞扬。
一身红衣的少女承袭了她师尊的意志,身影也越来越像当年那个一剑退敌千里的年少天骄。
“先去玉川城我家看看,然后再去空竹宗瞧瞧凤霖姑姑长大的地方,最后去扶苍宗,去咱们师尊生活过的地方。”
陈念一身虽说不上颠沛流离那么凄惨,但也是命途多舛,几乎没在什么地方安稳待过。
唯独扶苍宗,是陈念难得安稳的几年。
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阿舟想去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让师尊念念不忘,是什么样的地方养出了师公那样的温润君子。
“好,就按你说的走。”徐兮听见阿舟的安排,脸上浮现出憧憬的神色。
阿舟笑着握住少女的手,雪白的耳染上殷红的色泽,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等镇魔渊事了了,我便请师尊和师公为我们主婚。”
徐兮也在刹那红了脸,小心翼翼的回握住少年的手。
小声回应:“好。”
那两只手,并不柔软,上面布满了伤痕和老茧,只能算得上干净。
此时却牵的那样紧,像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们分开一般。
可两个年轻人怕是忘了。
这世上,能让人分开的,并不只是千难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