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和老夫少时很像，有颗干净无暇的赤子之心，老夫未曾踏入修行之路时，是书香世家的小少爷，学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后来我家乡遭受魔修袭击，我师尊路过那里，救下了我们，也发现我于阵法一道大有可为，于是便将我带入修真界。”

“我那时才二十出头，资质上佳，初露锋芒，年少轻狂，但是门派太小，护不住我，总是被大宗门弟子欺负，有一次我失手杀了大宗门的弟子，师门护不住我，无奈将我逐出师门，我自己逃亡做了散修，以为这样便能躲过一劫，却没想到，那大宗门弟子是宗门长老唯一的儿子，长老寻不到我，便灭了我师门，杀了我凡间的父母家人泄愤，等我过了几年终于敢回来看看的时候，只看见了断壁残桓。”

“我自己也被那长老发现，一路追杀，险象环生，最终被逼着叛入魔界，一步步失了本心，万劫不复。”

文老满脸悔意：“老夫那时就在想，若是我有了弟子，定要护住他不受侵扰伤害，不做他的累赘，只做他的大树。”

“你说你想要拜师了，双手也不沾血，老夫认真想过了，是真的打算成全你的，可惜了，未能护你道途平安，只望你不改初心，对不起如今你入道之时，立下的誓言。”

陈念全程听完，脸上的笑隐了下去，也不多言，握紧了手里的储物戒，强撑着从轮椅上站起来，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真心实意的喊了一声。

“师尊。”

文老泪眼婆娑的应了。

“好好好，老夫此生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只是，老夫不是个好人，入道三千载，面目全非，全无道心，你这个头，磕的不算，老夫不配为你师尊。”

文老跪在地上，终于是掩面而泣，真心悔过。

谁年少是没做过一人救万民，仗剑天涯，流芳千古的美梦。

可惜，终究是他走错了路。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想要守护天下苍生的少年，最终成了持刀的恶人。

大殿中有人想要阻拦陈念，怀斐剑君却抬手拦住，由她去了。

他这个徒媳，做事随心，明辨是非，有善恶之念，却无正邪之分。

最能惹得这些失了本心之人疼爱。

陈念被窃兰重新抱到轮椅上，推到了一边。

几位主持审讯的大能再问什么，文老便不再隐瞒，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算是为了保全陈念方才那一跪。

正道多

藏污纳垢，陈念这一跪，看似被文老挡了回去。

可将来会有无数人，会为了打压陈念，将这一幕拿出来猜忌重伤她。

毕竟，不管文老认不认，陈念的确是拜了一个魔头为师，还开口喊了师尊。

最后，文老跪于大殿，神色坦然。

“我愿前往镇魔渊，以身祭大阵，镇压魔界百年。”

晴山大陆和魔界互为阴阳两面。

晴山大陆为阳，气候宜人，不管是灵气，还是灵药资源都比魔界丰富。

而魔界为阴，不仅是灵气稀薄，气候艰难，更是多山石，少粮食，许多魔界子民汲汲营营一生都在忍饥挨饿中渡过，每年饿死者更是不知凡几。

故而魔界中人，都向往晴山大陆，他们在镇魔渊下打开了通往晴山大陆的大门，大肆入侵，为了活着，夺取晴山大陆的资源，屠杀凡人。

晴山大陆的修士为了守护苍生不被屠杀，便建立了镇魔渊，在镇魔渊上布下大阵，试着关闭魔界通往晴山大陆的通道。

但不知为何，那通道不管如何修补，都一年年扩大，再难填补。

文老想明白了，左右正道抓了他，是不会让他活着的，还不如就祭了那镇魔渊，为陈念多铺铺路。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文老亦如此。

陈念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眼眶微红。

好人被坏人逼成了坏人。

那这个好人，到底是对是错呢？

文老的请求虽然大家多有猜忌，但怀斐剑君做主允了。

他曾经也是性情中人，看得出文老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文老榨干了价值，被带到一边。

莫老一言不发，看起来像个自闭症患者，净月老人倒是跪的板板正正，毫不羞愧。

他没看他人，只盯着陈念：“丫头，你就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陈念想了想：“前辈，你记得你这辈子杀了多少人吗？”

净月老人却死不悔改，嗤笑道：“谁会为死人愧疚！”

“只有你们这些小家伙，才入大道，不明白修行之路的残忍，才会对双手干净有着执念，你问问大殿之上的这些人，哪个是双手干净的，就连你那道侣也杀过人，你问问他会愧疚吗？”

净月老人的目光突然锁定在明昭身上，激动的指着明昭开骂。

像是要将当年师尊的偏颇尽数倾诉出来。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是我师尊，嫉妒我的才能，只喜欢我师兄，只想着将宗主之位交给他，就因为师兄是他亲儿子，他便从没考虑过我

，明明我才是资质最好的那一个，他却想将我派去镇魔渊，为师兄铺路，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该做师兄的踏脚石。”

太玄宗宗主没来，殿中太玄宗的代表就是明昭。

明昭又是净月老人的晚辈，故而并未开口，只是等着对方骂完了，这才起身，对着对方行了一个晚辈礼。

“师叔。”

净月老人冷哼着别开脸。

“师叔有所不知，当年师祖不选师叔，只因太玄宗机密，并无半分偏颇之意。”

净月老人油盐不进：“这话谁信，难道宗主之位还是负担不成。”

有外人在，不好多言宗门机密，明昭不再开口。

净月老人似乎特别关注陈念，目光又落在了陈念身上，带着沉沉的杀意。

“小丫头，我等着，等着你走上我一样的路，众叛亲离，嗜杀成性。”

陈念被这样诅咒也无所谓，只是幽幽道：“你这样哔哔我，是因为我损了你道心吧。”

净月老人的脸一僵。

陈念继续往他心口捅刀子：“其实你也知道为什么你师尊不选你做宗主，只是你太贪了，都想要，宗主之位也想要，代价也不想付，可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呢，于是，你被你师尊踢出了局。”

“说到底你就是个失败的输家，现在这样诅咒我也无济于事，你都快死了，除了多说两句，什么都做不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陈念揣手手，好整以暇的瞧着净月老人。

被说中了全部心思，净月老人终于支撑不住，气的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陈念。

说到底净月老人就是嫉妒。

能修炼到他们这个修为的大能，谁少年之时不曾意气风发，道心澄澈。

如今的陈念，就是过去的他们。

陈念顺风顺水，剑指大道。

而他们，一生坎坷，即将迟暮。

任谁看了，都会不甘。

净月老人不甘，想要毁了陈念的道心。

然而陈念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对这种诅咒完全不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