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人群站在岸边,看到池子里飘了个人影儿,大大的袖子里灌了水,在水面上蓬蓬的。池子里莲叶早已经长了,那袖子又和那莲叶缠在一块儿,带动着大半边身子浮在水面上,头朝下,乌压压的后脑勺,看不清脸。
只看得清那粉色的袖摆,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
“那、那是……”春莲也看到了,脸瞬间煞白了,手里东西没提住,哐当掉在地上。
锦画喃喃道:“昨夜里,红雁穿了一件粉色的衫裙……”
一阵风吹来,四月的天,云湘无端觉得冬寒般的冷。
婆子们把人捞起来翻过身来,果真是红雁。
只是她的脸经过一晚上浸泡,肿胀青白得不成样了,嘴唇也发着紫。
春莲吓得抱紧云湘的胳膊,眼圈瞬间红了:“怎么……怎么会,红雁姐姐不是在二爷那儿……”
云湘赶紧捂住了春莲的嘴,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里才松口气。
她看一眼锦画,锦画显然多一个心眼,温婉的脸上也有些凝重,没吭声。
死的人是春喜院里的丫鬟,当然要报给林婉月。
赵嬷嬷赶来时,也是惊讶,上前和外边管事的婆子说了几句话。
云湘看着赵嬷嬷指挥着人将红雁草席一裹往外抬去,咬了咬唇,心情沉重。
一个人这么死了,就这么草席一裹不知道要丢去哪里,或许是乱葬岗。
但,红雁是怎么死的?
她想做二爷的通房,必是不可能自戕的。
那,是谁害了她?
赵嬷嬷转身看云湘几人还站在这儿,斥了她们一顿,叫她们回去。
只不过,她的视线看向云湘时,稍稍顿了一下。
云湘被赵嬷嬷那顿了一顿的目光看得心中不安,回去后,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
到了中午,听到个消息。
消息是这么说的,红雁要给二爷做通房了,清儿对此不满,两人产生争执,两人说得激动,清儿便将红雁推入了水中。
清儿被赵嬷嬷带去了春喜院里审问。
“清儿被二奶奶以善妒争宠的名义罚了掌嘴五十,脸都快打烂了,二爷今天出门了,现下刚回来就直奔二奶奶这儿。”
春莲从外边打听消息回来,小声对云湘说。
云湘平时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位在书房给陆二爷伺候笔墨的清儿姑娘,只远远见过一次,印象里是个柔婉识大体的。
她是不怎么信这事的。
云湘全然没了吃饭的胃口,锦画轻柔的声音里却都是艳羡:“二爷待清儿真好。”
“那你觉得清儿会害了红雁吗?”云湘忍不住抬眼看向锦画。
锦画便温温笑着说:“我们二奶奶都查清楚了,这还能有假?”
云湘低下头不说话了。
清儿就算是清白的,也不可能再清白了,若是陆清泽和林婉月因为她而争吵,那陆清泽可以算得上宠妾灭妻,内帏不修,对读书人、对为官者来说是大忌。
且林婉月怀了身孕,陆清泽绝不会与她争吵,所以清儿只能吃闷亏烂了脸。
古代颜面极重要,伺候在主子身边的婢女小厮大多要求品貌周正,怕是清儿以后也不能伺候在陆清泽身边了。
以红雁一条命,来拉下清儿。
不论是红雁还是清儿,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还有,林婉月一开始让她做通房,也是打着利用她将清儿弄死的主意吗?还是……她做不成通房了,又见红雁比不上清儿,索性才出此恶招一劳永逸?
云湘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齿冷,浑身发寒。
……
事情果真如云湘所猜测的那般,陆清泽来了后,并未对林婉月对清儿的审问定罪有任何不满与反对,只道那清儿伺候他多年有功劳,叫她娘老子带了她回家养伤,等伤好后便寻门亲事,不必再回来了。
春莲和锦画私下里说二爷温柔多情,清儿犯下人命还能让她养伤嫁人。
云湘却心道这陆二爷读这么多书若是看不出这是他妻子弄出来的事,便也别想着将来榜上有名了,倒不如拿了锄头去田里犁地去。
什么温柔多情,不过也是个和稀泥、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云湘此时却没想到,这事转了个弯,还能和她牵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