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把拉起肖菲，接着关掉了肖菲的电脑。

肖菲又叫起来，文档还没保存呢，我辛辛苦苦码下的几千字啊，你这是要全部毁灭吗？

文轩理也不理，就走了出去。肖菲生气得追着他走。文轩一直走到车边，才停下来。他看肖菲走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才笑眯眯地说，文档我已经帮你保存好了。现在，回家！

肖菲瞬间又被文轩搞得无可奈何。

文轩的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肖菲几次想问文轩话，文轩故意说让他专心开车，肖菲只能不问了。

汽车在盘山路上绕行，文轩偷偷看了一眼肖菲，肖菲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想着什么。

文轩心里也在想事，不知道现在柳阿姨和肖叔叔有没有到“飘香咖啡厅”？

文轩不想多和肖菲多说，也有他的苦衷。

贾厂长居然主动找到柳晓依的住处，柳晓依说，有事去找文轩就好了。贾厂长死皮赖脸地说，我就是约了文轩到这儿来谈事，他一会儿就来。柳晓依信了，让贾厂长坐着等文轩，她自己去洗头，吹头。

恰好在那时，肖雄飞拿着菜来找柳晓依，撞见贾厂长，对柳晓依产生了误会。

肖雄飞独自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文轩找到了他。文轩知道肖叔叔的心事，也理解他的苦闷心情。

肖雄飞问，文轩，你说你那个贾厂长上柳晓依那儿去干什么？

文轩说，大概是为了厂里的事情吧。

肖雄飞说，谈厂里的事情怎么不到厂里去谈，非要到柳晓依住的地方去谈？还有，我看他们两个好像并不像陌生的样子。

文轩脸色一变，马上说，叔叔，您别误会。贾厂长那个人就是那种自来熟，他和谁看上去都不生分的样子。在社会上混，您不是也教我要学会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吗？

肖雄飞说，你说的那是两码事。柳晓依是女的啊，一个男厂长没事情上门去干什么，还有，为什么要给柳晓依做鱼吃呢？

“贾厂长为什么做鱼？你怎么不去问问肖雄飞？”柳晓依听到这个问题，和文轩说的是另外一般话。

柳晓依说，肖雄飞真是多操心多劳碌。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做菜，偏偏要给她买菜送菜。那个贾厂长，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我住的地方。他说来谈厂里的事情，还说文轩也马上来了，我才让他坐着等的。谁知道，肖雄飞也来了，还和人家吵起来了。

文轩听到这里，马上联想到小贾的那些话，虽然那个坏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凭着文轩的观察和判断，柳阿姨和贾厂长以前肯定是熟悉的。至于他们的过往，文轩作为晚辈，怎么能去打听呢？他也不愿去相信。但是，听到柳晓依那样评价肖雄飞的一片苦心，他又忍不住要替肖雄飞说话。

文轩说，阿姨，肖叔叔那是对您关心。贾厂长这个人，我也是了解的。您以后还是不要直接和他接触好，免得别人说闲话。

文轩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戳中柳晓依的心了。她变了脸色，问，文轩，你告诉我，你听到什么闲话了？你要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许隐瞒。

文轩说，我没有听到什么，是我对贾厂长这个人有看法，所以我就这样说，我也是关心阿姨。

柳晓依说，文轩，你也不是外人，阿姨不瞒你。贾国富我原来就认识。以前我刚从剧团里出来的时候，我的梦想幻灭了。于是我就接受了我妈的安排，或者说是我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文轩说，您和肖叔叔结婚了？

柳晓依点点头，她说，然后就有了肖菲。说实话，肖雄飞对我是很好的，我也很爱我的女儿肖菲。可是我心里总有一团火无法熄灭。我不甘心成天庸庸碌碌，我还想演戏。后来我到剧组去跑龙套，贾国富那时候也在当群演。他对我很照顾的。

文轩突然想起来，贾厂长说过他以前当过群演。那次，文轩以为是贾厂长喝了酒在吹牛，他听过只是一笑了之。后来，从小贾嘴里又听到过一次，他依然不愿把贾厂长和他心中圣洁的柳阿姨联系到一起。

柳晓依接着说，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提了。谁知道现在要一起做厂子，就事论事，把生意做好就是我们的目的。文轩，你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吗？

文轩连忙摇摇头，他今天策划了一个特别行动。计划的第一步，是要把柳晓依和肖雄飞同时约到一个地方。

约到哪里好呢？文轩真是伤脑筋。小饭馆是肖雄飞熟悉的地方，但是那里没有包间，坐在那儿说话不方便。

文轩想，附近也就“飘香咖啡厅”最合适了。于是他分别告诉柳晓依和肖雄飞，同一时间，同一包间集合。

柳晓依是喜欢“飘香咖啡厅”的装修风格和用餐氛围的，有音乐有咖啡，还有她喜欢的简约风的西餐。

肖雄飞从来没有跑到马路对面的这家西餐厅吃过东西，但是肖菲喜欢在那买蛋糕，上次他一生气把肖菲买给他的抹茶慕斯倒了，后来后悔得不行。文轩神叨叨地说，今晚有个他的客人一起用餐，他可以顺便点一个抹茶慕斯尝尝。

肖雄飞慢悠悠地下了过街天桥，走入“飘香咖啡厅”。服务员亲切地询问肖雄飞有没有订座。肖雄飞说，没有订座。服务员说，我们餐厅是必须提前订座的。肖雄飞说，哦，文轩应该订过座，叫什么“欢乐颂”，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服务员说，“欢乐颂”是我们餐厅的一个特色包间，您稍等，我在登记本上查一下。然后，她就走到引导台那边去翻阅了一下，回头问，订座的客人是姓文吗？

肖雄飞说，对，文轩。

服务员说，好的，那请您跟我来。

肖雄飞跟着服务员走，走过曲里拐弯的通道，经过一间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包间。肖雄飞心想，在大厅里坐着多好，那儿空间大，走道又四通八达，人还不憋闷。到这个包间消费一定要花不少钱吧？这个文轩，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服务员停住脚步，微微弯了腰，恭敬地说，您的包间到了，请进。

肖雄飞一看，包间门上真的写着“欢乐颂”三个烫金的大字。服务员转身退去，肖雄飞走了进去。包间不大不小，一张西餐桌，摆着六张椅子，餐桌上还摆了鲜花。

他环顾了一下包间，壁纸是西洋风格的。肖雄飞想，这种调调肖菲应该喜欢，上次给她房间重新装修的时候，他按照自己的审美挑选了墙纸，结果被肖菲埋怨了，说下次要让她自己挑才合适。如果下次再装修，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也许那时候文轩和肖菲都结婚了。

有人敲了敲门，肖雄飞回过头，一看，是柳晓依站在包间门口。

肖雄飞和柳晓依都不禁一愣，随即马上意识到这是文轩的主意，文轩分别约了他们两个，但是又没告诉他们对方是谁。

肖雄飞抢先发问了，文轩呢？

柳晓依说，我还想问你呢！

“文轩这个小子，搞什么名堂。他说有个客人要和我一起吃饭，他说的难道是你啊？”肖雄飞问。

“那你要去问文轩，我也被他搞糊涂了，他又没说这个人是你。”

“怎么，我就不行了吗？哦，你是不是以为是那个什么贾厂长？”

“你说什么呢！”柳晓依一下又被肖雄飞弄得生气了，说，“肖雄飞，你为什么要这么尖酸刻薄呢？”

“我说错了吗？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免得我误会。”

“我为什么要对你解释？肖雄飞，我们现在是路管路，桥管桥，你就不要纠缠我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什么，是我来纠缠你？好，你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好得很！我猜这是你十几年前离家出走时就想说的话，对不对？”

“你就不要提那些过去的事情了好不好？”

“怎么，你是后悔了吗？人都是要回头看，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我就想问你一句，柳晓依，现在你回头看，你当初的路选对了吗？”

“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你当初就那样一句话都不说就走掉了，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你这句话了，没想到你又转回来了，那我倒要亲自问问你了，你现在说。”

柳晓依发出绝望的哀叹声，说，我再说一遍，肖雄飞，不要纠缠过去的事情了。好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文轩吧，我身体不舒服，我就先走了。

肖雄飞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挡住了柳晓依的去路，说，文轩还没来，你就走，不太好吧？

柳晓依说，别废话！让开！

柳晓依用力地一推肖雄飞，肖雄飞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平时看上去纤细柔弱的柳晓依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他愣了几秒，马上反应过来，用胳膊挡住了柳晓依。柳晓依的反应也很敏捷，她抬起脚朝肖雄飞的脚面上踩了下去，那尖尖的鞋跟戳到了肖雄飞的脚上，他立刻顾不上胳膊，弯下腰去摸脚。

柳晓依趁机就走出了包间。

这时候，文轩和肖菲已经把车停好，往“飘香咖啡厅”走来。

肖菲问，文轩，你今天能把我爸爸请到咖啡厅来吃饭，我怎么不相信呢？

文轩说，你还不相信，一会儿就让你眼见为实吧。快走，我想他已经到了呢。

这时，柳晓依从门口走了出来，正好和肖菲撞了个正着。肖菲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肖雄飞追了出来。她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他们两个人，露出吃惊的表情。

“文轩，我走了！”柳晓依说。

“文轩，我也不吃了！”肖雄飞也说。

“文轩，怎么回事——”肖菲终于爆发了。

接下来的场景是戏剧性的。肖雄飞、柳晓依、肖菲三个人并排坐在“欢乐颂”包间里，共同面对着文轩。

“文轩，你今天想要干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审问。

文轩忍不住笑了一下。

肖雄飞说，文轩，你平时不是这样不稳重的人啊，你搞什么啊，你说啊，你的客人呢？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

柳晓依说，文轩，你是骗我来的吗？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是肖雄飞在这里等，你快说！

肖菲说，文轩，还是你厉害，你居然把我从医院里骗回来，说得好听，是我需要休息，我哪里不好休息，要跑到咖啡厅里休息？你快说！

文轩这下不笑了，他严肃地说，今天是肖菲的生日，你们三个人居然一个都没有记住？

三个人一听，全都呆住了。

首先是肖雄飞不停地检讨自己，啊，肖菲，我是老糊涂了，我前天还记着这个日子的，我说到时候打电话让你回来，我去买菜给你做好吃的，我怎么会忘记了呢？昨天，我，唉，我被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给搞昏头了。

柳晓依也满脸歉意地说，肖菲，对不起，这个日子应该是我记得最清楚的，都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啊，不对，我不是说你让我受难，我好高兴的，我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生下了你。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呢，对不起啊！

肖菲愣在那里，眼泪在打转。因为她万万没想到，她一直试图遗忘的日子，竟然以这样令她震惊的方式真实地出现了。

肖菲不止一次对文轩说过，我不过生日，我没有生日。文轩说，每个人都有生日，不管你选择过不过生日，这个日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具有特殊含义的日子。

肖菲说我这辈子都不过生日，我也不给你过生日。文轩却说，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生日的那个日子，不管你自己愿不愿意提起，我在心里永远会牢记。因为就是那个日子，我的肖菲来到人间，和我相聚。

肖菲看着肖雄飞，柳晓依，他们两个人，一个都不缺，全都在这里！她要掉泪了，她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她转过头去，她要找文轩。

可是，文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文轩，你怎么又乱跑了？”肖菲朝门口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文轩领着服务员来了。一个服务员捧着“飘香咖啡厅”里最好吃的慕斯蛋糕放在了桌子的中间。还有肖菲平常最爱点的其他慕斯甜点，当然包括火龙果慕斯，抹茶穆斯。

服务员退到包间的门口站着，肖雄飞、柳晓依看着文轩，文轩在蛋糕上插上蜡烛，然后对着门口的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

灯光暗下来了，蛋糕中间的蜡烛闪亮着。

肖雄飞、柳晓依柔声地说，肖菲，你许愿吧。

文轩轻声地唱了生日歌。

肖菲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欢乐颂，永远的欢乐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