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带的活动中心里，正在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田田和马左右两人的争论像是拳击手在擂台上的比赛一般激烈，左勾拳，右勾拳，直拳，摆拳。田田再来振拳，马左右上组合拳。

田田用尖锐的语言攻击马左右策划方案犯了方向性错误，这就像是重拳狠狠地打在马左右的面门上，让他左摇右晃。

马左右毫不示弱地反击回去，说策划没有问题，是执行力出了重大问题。这像是一记有力的上钩拳，将田田震得晕头转向。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明明是你自己没有理性思考！”田田气愤地咆哮着，又一次向马左右发起了攻势。

“明明说好你们去动员村民来看宣传，可你们三转两转就自己回去了，结果村民根本就不了解我们是干什么的。”马左右一脸坚定地回击道，仿佛是一轮不停歇的左右组合拳，将田田逼得节节败退。

小郑则像一个无力阻止两个违规拳手停止争斗的裁判一样，夹在两个拳手之间，但却撼动不了两霸相争。

“马左右，你就是窝囊废，失败了就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来，我田田发誓，再也不参加你策划的任何活动！”田田砸下了一记重拳。

“田田，你就是白痴脑，你以为世界少了你就不行，地球离开你就不转，我马左右也发誓，有你田田的地方我马左右绝对不出现！”

“你现在就在我眼前消失！”田田叫道。

“你为什么不在我眼前消失！”马左右回击。

小郑绝望地看着他们，肖菲和小琴低着头，默默地不说话。

田田一看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她吼道，小郑，你马上给我开除这个马左右，听到没有？

小郑闭紧嘴巴，拼命地摇头。

田田又对着肖菲喊道，肖菲，好啊，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地说真话，你一声不吭沉得住气，你马上就会收到诺贝尔和平奖了！就我是多余的，我去自行了断！

田田哭喊着冲出门去，肖菲一惊，朝小郑看看，小郑追出去，肖菲也跟着跑出去。

马左右气呼呼地坐下来，还在说，走得好，你们谁都别去追！

“你太过分了，你是男生，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我错看了你。”小琴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马左右脸上先是惊讶的表情，随后露出讥讽的笑容，啊，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你一个具有世界胸怀的清高女神呢。高攀不上，高攀不上！

马左右站起来，恶作剧地吹了一声口哨，耸耸肩，往外走。

“马左右，你站住！”小琴喊，“你还没有认识到你的问题！”

“我认识到我全身都是问题！”马左右边说边走。

“我让你别走，听到没有！”小琴无助地喊道。

马左右仿佛置若罔闻，“砰”地摔门而去。

活动中心只剩下小琴一个人了，她先在屋子里走过来又走过去，心中的气愤无法发泄出来。她走到钢琴前，掀起琴盖，一下又一下地砸和弦，然后，“腾”地站起身，拿起小提琴，拉起节奏极快的《无穷动》。

在刘家坞陆阿姨家的院子里，小琴满腔激情地拉起了《无穷动》，这是能展示提琴手高超技艺的曲目，她无数次在不同的舞台上演奏过。每次演出无一例外都获得巨大成功。观众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的小琴，屏住呼吸，有人两手交叉握在胸前，仿佛一等乐曲的音符一停就要迫不及待地鼓掌。

小琴正全情投入地演奏，却被一阵无情的嘲弄声打断。这是在刘家坞，观众是围站成一圈的村民。

“我们不要听外国的曲子！”

小琴迫不得已停下演奏，换了一首中国人家喻户晓的《梁祝》，可是只拉了引子，又听到有人叫起来：

“我们不要听外国的乐器，我们要听拉二胡！”

小琴明白，这哪里是诚心欣赏音乐，简直就是在故意捣乱。她无助地看向主持人肖菲，肖菲也没有见过这种尴尬的场面，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倒是田田充满了勇气，迎着一双双充满挑衅的眼光，要给大家唱歌。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不知道谁先开了头，有人往院子里扔了一颗什么菜，一阵子哄笑声中，不同的东西朝他们飞来。是烂鞋子，还有什么破衣烂衫。

小郑和马左右上前阻止村民胡闹，一个满满的矿泉水瓶子砸中马左右的小腹，他当即疼得跪了下来。这下，那些村民就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刘大伟一看情形不对，就过来劝阻村民。

“你们别闹了，他们是我们家的客人，是红丝带的志愿者！他们义务为大家做宣传演出。”刘大伟大声地喊道。

“刘大伟，你们干的好事！”一个村民带头喊了起来，“你们家把这么多艾滋病带到村子里，你们想把村子里的人都赶尽杀绝！”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把村子里的人赶尽杀绝？我和大家又无冤无仇，我们......”刘大伟还没有说完，又有村民喊起来。

“他们就是想把刘家坞的茶叶生意都垄断！你们吃肉吃骨头，连汤都不给其他人剩下！”那个村民又大声叫了起来。

刘大伟一脸惊愕，说，生意都是公平竞争，看各自本事。我大伟不偷不抢，到处去跑销售，哪像你们一些懒虫赌虫，茶山上雇了几个小工管管，自己在家里打打牌赌赌钱，客户不上门还怪我啊？钱又不是自动跑到口袋里去的？

那个村民恼羞成怒，说，你就是想把全村人的生意都抢过去，你不让大家好过，大家也绝不会放过你！

有人朝刘大伟扔海报，院子里又是纸飞机又是海报碎片，一地狼藉。

陆阿姨、大伟老婆端了点心从厨房走到院子里，一看满场乱哄哄的，放下碗招呼大家吃点心。

有人说谁要吃你们的点心，你们身上有毒，以后村里有人生病，都要你家负责。

陆阿姨气得发抖，肖菲和田田赶紧把她扶到一边去坐下。大伟老婆是个泼辣的性格，她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欺侮，她两手一插，嘴里就吐出一串串刻薄的话语。

那个村民气急败坏地走近，把大伟老婆推了一个跟头，这下把大伟惹急眼了，他冲上去就给了那村民一个拳头。大伟老婆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那村民的胳膊，低下头就一口咬下去。那个村民杀猪般地叫起来。

人群里有人哇哇地叫起来，那个村民的老婆从人堆里挤了进来助战，她一上来就把大伟老婆的头发薅住，两个女人你拉我扯，两个男人都要护着各自的老婆，也你推我搡。

陆阿姨要去帮儿子、儿媳，被肖菲、小琴和田田拉到了堂屋里去。小郑和马左右则在拨打着电话求助，喂，喂，110吗，刘家坞村民发生械斗，你们快来，刘家坞......

这时候，夏东河和朱槿冲进了院子里。夏东河用力把大伟和那村民分开，那村民的拳头打到了夏东河的眼睛上，他当即就成了乌眼。大伟又急了，咬着牙反击那村民，夏东河又被大伟误伤了一拳头，腮帮子鼓了起来。

朱槿大声地喝止，别打了，你们都别打！

这时候，老刘从厨房里拿了两把菜刀冲出来。老刘是平时轻易不发火的人，一旦点燃了怒火那可大有火烧连城之势。

老刘举着菜刀，嘴上高喊着，来呀，谁再敢动，来试试这把刀快不快！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那一对和大伟夫妇打斗的村民也吓得脸色惨白，一步步后退。老刘还不肯罢休，不顾陆阿姨、朱槿、夏东河等一众人的呼叫，拿起院子里晒干菜的簸箕，一刀刀把簸箕砍得稀烂。

“呜呜呜——”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有人喊了一声，派出所来人啦，来警察啦。围观的村民马上四散逃开。村民们纷乱的脚步踩在海报碎片、防艾抗艾宣传单上。

冯秦沿着走廊走来，她隐隐约约听到有琴声，就循声而来。

小琴一口气拉了好几遍《无穷动》，直到稍感吃力，她才停了下来。

“拉得真好！”冯秦不由自主地叫好。

小琴说，琴是拉给知音听的。

冯秦说，对，否则就是对牛弹琴。

小琴说，你是来找肖菲的吧？冯秦说，不，我是被你的琴声吸引过来的。

“我们的名字里有个读音一样的字。”小琴说。

“你姓什么？”冯秦问。

“我没有姓。”小琴说，“他们都叫我小琴。”

“怎么会没有姓呢？”冯秦不解地说，就像我，名字全是父母的姓。

“因为我没有父母，所以就没有姓。”小琴说。

冯秦还想问，看到小琴不愿意往下说的意思，就赶紧调换话题说，我小时候也被我妈逼着去学了一点钢琴，但是到初中的时候，功课太紧张了，我就放弃练琴了，现在想想真的太可惜了。

一听这话，小琴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你不要放弃啊，多可惜啊。”小琴说。

“现在我又想捡起来了，你说我还能行吗？”冯秦问。

“当然可以啦，以前学过的都不会白费，你现在每天需要把技巧重新恢复起来。弹弹哈农，让手指灵活起来。”小琴指指活动中心的钢琴说，“这儿还有钢琴，你有空可以练。”

冯秦欢呼起来，说，太好了，我练了给你弹伴奏怎么样？

小琴说，好啊。你要练什么曲子?

“《圣母颂》。”冯秦说着，脸色突然黯淡下来。

小唐在到处找冯秦，因为她刚才从病房里出去的时候，小唐正好睡着了。等小唐醒来，看到冯秦的床上是空的就紧张起来。

小唐到花园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冯秦，又回到楼上。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她去问护士，有没有看到冯秦走过去。

值班护士说，刚才看到肖菲她们几个女孩都下去散步了，没注意冯秦是不是和她们在一起。

小唐说声谢谢，就又跑下楼去找冯秦。又转了好一会，她终于看到肖菲他们坐在长廊上说话。

年轻人的脾气就像三月的天气，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又天晴了。或许是坐在长廊里，不像室内那么压抑，又或者是因为刘家坞挫败的失落情绪，通过发了一通邪火，不良情绪通通排解出来了。

此刻，肖菲、田田、小郑、马左右又摒弃前嫌地相对而坐。当然，战火的熄灭永远少不了小郑、肖菲这两个灭火队员。

他们几个在总结刘家坞之行的教训。

“这次宣传活动失败了，我们该怎么办？”田田说。

“是啊，我们都已经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肖菲点点头。

“我觉得我们的宣传方式可能不够新颖，没有吸引到足够的人。”马左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