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庙门口罕见地摆上了三个大炭炉。
那是平日里没有的东西。
张海客看着那几只炭炉,有小喇嘛站在那里将积雪扫尽,认真侍弄着炭火,随后端着炭盆走回屋内。
距离他们把堵塞的山路挖开,到赵兴洋等人从山里出来,已经过去了三天。
原本的热闹已经不再,所有人都在计划着赶在十一月的大雪彻底降下来之前,离开这个地方。
池瑜那天离开的突然,但好在留给张海客找理由的时间还算充足。
在他和张海杏默契十足的配合下,赵老板虽然对池瑜的消失仍有疑虑,但双方到底只是生意场上的萍水相逢,也算勉强接受了对方给出的理由,专心去想自己侄子的事。
直到现在事情告一段落,跟两人打了声招呼,转头就和自家小辈的旅行团一起离开了。
张海杏坐在喇嘛庙门口,翘着二郎腿,手里点着烟,目送他们离去,半晌才发出一声嗤笑。
“这人也太好打发了,如果你在生意上遇上的都是这么一些人,那也太丢分了些。”
“本来我们就是利用人家拉个幌子而已,要是他一门心思都搭在池瑜身上,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而且因为意外的血脉感应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赵老板这个幌子也没起到原本该有的作用,反而让池瑜精准锁定了他。
张海客看着张海杏忿忿不平的样子,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巴不得我们遇到的所有敌人都是这个样子,但你想想,觉得这可能么?”
说完,他瞥了一眼从三天前就抱着盒子,一直默不作声坐在喇嘛庙里的怪人,对张海杏示意了一下,向小喇嘛所在的地方走去。
张海客跟人行了个礼,向他询问门口的炭炉是怎么回事。
小喇嘛也对他施以一礼:“每隔十年,等到了大雪封山的日子,大喇嘛都会吩咐我们在庙前点上三只炭炉,好迎接贵客的到来。”
“贵客有时候能等到,有时候等不到。不过这次时间才过去一半,也远没有到大雪封山的情况,只是大喇嘛突然心有所感,才吩咐我们去做的。”
张海客听着小喇嘛的回答,突然想到他曾在族里听过的传闻,他意识到这里也许就是他曾经想找的联络点,连带着背后的含义也令他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你是说,上师认为今天会有贵客从山里出来?”张海客动了动莫名有些干涩的嗓子。
小喇嘛又对他行了一礼,垂眸不语。
远处的山间出现了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他们走在雪中,前进的速度却很快,其中一个背着沉重的行囊,另一个身上却几乎什么也没有。
他们行走在雪地里,深色的大衣成为了苍山大雪中唯一浓厚的色彩。
张海客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清楚了他们的脸,想要上前,一种难以言说的踌躇却在此时涌上心间,他找了那个人太久,久到自己也快算不清时间。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对此感同身受。
小喇嘛从张海客身旁走过,走向那两个雪中来客:“贵客从哪里来?”
张起灵站在炭炉边,他先是对小喇嘛回以一礼,随后抖了抖身上的雪:“山中来。”
于是小喇嘛又问:“贵客到哪里去?”
池瑜把目光从炭炉上移开,瞥了小喇嘛一眼:“外面去。”
庙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张海客回头去看,庙里的老喇嘛站在那里,在他身边,是同样满脸复杂的张海杏,还有那个沉默的怪人。
老喇嘛叫走了张起灵,张起灵没什么犹豫,跟着对方走进了庙里。
这座喇嘛庙记录着他的太多过去。
记得的、遗忘的。
哪怕他如今所经历的一切不能算得上是什么特别的秘闻,却也还能在这份秘录上再添上一笔。
——有关池瑜的。
他在那间屋子里说了很多,大喇嘛则沉默着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末了,张起灵问了一个问题:“我对于他的在意,究竟是出于血脉的共鸣,还是命运的指引?”
大喇嘛放下笔,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合掌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