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风半点也不露怯,说道:“好比我是卖刀的。哪怕送给别人又何妨?但我却绝不能将这刀卖给一个,明确告知我要杀人的人。我不反对、更不阻止你报仇。当然,你也休想我帮你。”
中年人厉声喝问:“那我家人枉死,该怎么算?”
杨培风直截了当道:“这就要看你是要公道,还是要报仇了。你找我或者找任何一个前辈高人,将二十年前的事都捋清楚,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却也容不得你滥杀无辜。功也好过也罢,都不能为另一桩杀孽背书。”
“当然,我也并非指责你的不是,而是你在找我的不痛快。走了!”
他懒得再多废话一句,将船划出一段距离,作壁上观。
既是寻仇,那么无论怎样厮杀惨烈,他都不便插手。
但只看几眼热闹的话,却不犯忌讳。
那名富商远远听见了,直接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少侠快人快语,说得好!说得好啊!”
杨培风哭笑不得道:“您还是先保命吧。”
上游的“黑点”已然迫近。是十余名头戴斗笠、乘竹筏的黑衣杀手。这些人气息高低不一,都比商船上的护卫厉害。
看样子,昨晚他们打了个出其不意,一举吃下两艘船。但等这边回过神后,立即舍小保大、固守避敌,方才暂时得以保全。
中年人再询问道:“所以少侠做好决定,袖手旁观了?”
杨培风顿了顿,打着商量道:“若船上有不及腰高的幼童,我出钱买下他们。”
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中年人饶有兴致道:“什么价?”
杨培风伸出一根食指,一本正经道:“千金!再高高不了了。”
中年人瞳孔猛地一缩,“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世道竟还有你这样的人。”
读圣贤书昏了头的蠢夫。
何须千金?在大梁五百金就足够贿赂皇帝宠妃,从而左右太子人选,叫什么“四姓家奴”荣登九五。
杨培风半躺在船上,双臂环抱,无比惬意道:“花钱买个心安。你们要打快打,我赶时间。”
中年人陷入沉默,似乎真的在考虑对方是否能给出这么多金子。
终于,杨培风忍不住笑出声来,话锋一转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却被我这初出茅庐的后辈搅乱心性,越活越回去了。我说什么,你就要信?”
别说千金,半个铜子儿都没!
中年人眉头紧皱,寒声道:“你耍我?”
杨培风哼了一声道:“耍你又待怎样?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阁下屡次试探,怕我搅局。可若真激起杨某人的气性,恐怕难以收场。”
对方有备而来,岂会被几艘船给轻易难住?
又一个拿他当傻子的人。
身处扶风城也好,游历在外也罢,他所遇见的人往往都困于自己所表露出的假象。没一个机灵点的。
杨培风其人,对这个世界充满倦怠。
所谓忠君爱国、宽厚仁义,那就先且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