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允禾来到副本后第一次出穆府,这座传说中的鬼城在白天的时候,看起来与寻常城池并无区别。
允禾与其他玩家跟在马车的后面,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诶你瞧。”
林烟拍了拍她,示意允禾看向道路旁的居民。
允禾望过去,只见那些身穿布衣的过路人在见到穆府的马车后都停下了脚步,纷纷退避到两旁,垂着头、姿态恭敬地等着马车通过。
“奇了怪了。”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的司南韵喃喃低语,“这排场快比得上皇帝了。”
允禾看着那些居民敬畏的眼神,只觉得有些荒谬。
穆家不过是一个区区商贾之家,为何在这泰安城中的地位如此之大?不仅出行可以乘坐马车,百姓们见到了都还得退避三舍。
“泰安城远离皇城,当地的势力错综复杂,官商勾结多年,皇帝的手伸不了这么远,地头蛇自然就能称王。”
闫铭珂的声音突然响起,允禾下意识望去。
那位身着劲装的少年郎站得笔直,与允禾对视了一眼,他就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不是他。
允禾拿不准他现在的态度。从出发到现在,除了主动站到自己的身边以外,闫铭珂从未开口说过一次话,现在突然出声,允禾不知道这算不算求和的信号。
她想了想,斟酌片刻还是开了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允禾说完这句话后,闫铭珂端着的表情似是软化了一些,可他依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言简意赅地回答着允禾。
“字面意思。我早上出门打听过了,穆家在泰安城的地位极高,他们不仅垄断了泰安城的商界,其势力也渗透了政界。”
闫铭珂的回答太简短,允禾本想再细问一下有关官商勾结的细节,但当她触及到闫铭珂冷漠的表情后,允禾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看闫铭珂的样子像是还未消气,现在去烦扰他,无异于热脸贴冷屁股。
允禾不想自讨苦吃,于是在问完那一句话后,允禾也没再看向闫铭珂。
不过这让她错过了闫铭珂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
穿过两个街口,穆家的车辇在一座宅院前停了下来。
一对破旧的石狮子坐立在门前,乌压压的人头伏在地面,不知道在这里恭候了多久。
傧相尖锐的叫喊声从前方传来,允禾低垂着头站在轿厢的后面,从她的视角来看,允禾只能隐隐窥见穆离的身影。
他牵着周与乐从轿中慢慢走出,在喜庆的唢呐声中,那群人的头伏得更加低了,恍惚间,允禾好像能看到那位头戴乌纱帽的县令在发着抖。
他在怕谁?
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个是他的乘龙快婿,他为什么会怕?
这个问题允禾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因为她看见,不仅仅是这位周县令在惧怕,这一整个周府都在害怕。
而且,比起外人穆离,周府的人好像更加惧怕从小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周与乐。
这个发现让允禾觉得惊讶。
“好小……”与她一同惊讶的还有林烟和司南韵。
她们观察着这座府邸,面露不解:“为什么县令府会这么小?与穆家相比,县令府真的是又小又破。”
允禾摇摇头,她一边走,一边踢开脚下的碎石:“其实不是县令府太破旧了,而是穆家太奢靡了。”
一个地方县令的俸禄并没有很高,周府的开销是符合正常水平的,不正常的应该是穆府。
回想起穆府的金砖玉瓦,允禾的神色有些凝重:“从穆家庞大的开销能看得出,他们的财富肯定不是一朝一夕间便能积累得起来的。能经得住如此挥霍的,必定是富过很多很多辈的地方豪族。”
“但是……”司南韵拧着眉,她还是有些不解。
历史上的地方豪族有很多,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长久。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句传颂多年的诗句也论证了这个道理,哪怕是魏晋时期风光一时的王家、谢家,在皇权与战争面前,他们也终将会衰败。
没有哪个地方豪族会像穆家一样,有恃无恐地富贵这么多年。
也正因如此,作为常青树的穆家才更为可疑。
周县令不知与穆离说了些什么,穆离带着周与乐很快就消失在了前院,而他们这群玩家在周县令的安排下被引去了正厅。
周府的正厅与破旧的前院相比要更崭新一些,走进去时还能隐约闻到土漆的气味,看样子是才翻新过一次。
林烟被这略有些刺鼻的味道激得直皱鼻子,她坐到允禾身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好难闻的味道,怎么饭厅被安排在了这里?他们这群人是怎么吃得下饭的?”
允禾也有些不太好受,她一边捂住鼻子,一边小声安抚:“忍过今天晚上就好了。”
今天是归宁,归宁归宁,吃过归宁宴才能算是真正的归宁。
若是允禾没猜错的话,今晚这顿饭就是归宁宴了,不知道这里又会有什么坑在等着他们。
周县令将他们这群玩家丢在这里后就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表情都开始变得有些焦灼了起来。
“这他妈什么情况?”急性子的李兴擦着额头上莫名冒出的虚汗,爆出了粗口。
允禾的鼻尖也沁出了汗水,她抿着唇,强烈的饥饿感席卷了她的大脑。
好奇怪。
允禾一向是胃口不太好的那类人,她对食物的需求量不大,哪怕有时候一天不吃饭,她也不会觉得饥饿。
而现在却很奇怪,虽然不知道究竟在这里等了多久,但她出发前才进过食,不可能这么快就会饿。
过于奇怪的饥饿感让众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他们互相望了望,除了宋晏礼、王洄、闫铭珂三人的状态比较好,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
李兴瞧着众人难捱的神色,暴脾气的他猛地站了起来,他揉了把头发,骂骂咧咧道:“妈的我受不了了。”
“你要做什么?”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李兴一瘸一拐地往大门口冲去,不等他彻底走出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个侍女,她们语气柔和却又态度强硬地警告着李兴:“客人,现在暂时还不能出去。”
“你他妈……”
李兴本来要脱口而出的咒骂声堵在喉间,他吞了口唾沫,面前两名侍女逐渐变白的双眼将他拉回了与女鬼周旋的夜晚,死亡带来的恐惧感战胜了饥饿,李兴的理智逐渐回笼。
李兴没再说一句话,他顶着满头的冷汗,回到了圆桌上。
允禾了然地收回了视线,从进入房间的这一刻起,除非完成仪式,否则他们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怎么办?”司南韵问道。
允禾摇摇头,胃部带来的灼烧感让她直冒冷汗,她吞咽下口中不断溢出的津液,语气沙哑:“只有等。”
这场归宁宴就是一场鸿门宴,在一切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就是找死。
不知是不是允禾的冷汗出得太多,坐她对面的陈宏山突然开口:“你没事吧,小姑娘?”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一整个圆桌的人都能听见。
这句话说出口后,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允禾一人身上。
那个从开局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女孩此刻愈发娇艳,她像一朵被雨打湿了的玫瑰,晶莹的汗珠成了点缀在美丽脸庞上的宝石,在她殷红的脸颊上留下一颗一颗璀璨的痕迹。
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