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紫雾似是遇风xian动,层层腾起将树包围,雾气穿枝拂叶,一时竟看不清楚,香气却是大盛,只让人觉得从里到外都被这香气浸透了。
依旧无风,雾气却如菗丝般散去,于是満树繁花摇星惊眼前。
花开两,半树白如雪,半树紫如梦。皆五瓣,?瓣花?间香雾淌,芬芳醉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双丁香?!
心跳愈骤,他急忙抓过一枝条…
“…两各摘九朵回来,均要将开未开的花苞…”
花枝柔软,似是等待他的采撷般只一碰便弯下来,成串的花簇拥着,朵朵闪着莹光,娇羞又?媚妩?。
他仔细查看,此串白花只有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
目光刚一触及,那朵花便摆了摆身子。从花串中盈盈飞出,如落入他的掌心,翕微闪动。
他不敢合掌,生怕伤了花的轻柔,于是赶紧拿过荷包,将袋口撑开,手掌轻翻,花便如落雪般飘入荷包。
虽然每串花都只有一朵花苞,但采撷非常顺利,只一会就集齐白紫各九朵五瓣丁香。
他暗自庆幸,如今回想起来,先前的那些波折竟也算不得什么了。
将荷包贴心放好,回望见玉石阶已级级铺好,竟一路延至峰底,台阶末端有蓝雾相接铺路,飘渺绵延,蓝雾尽头,隐隐现出天光一线。
夜就要结束了…
此刻真是如释重负。
他长舒一口气:“香儿,就要回来了…”
一甩长衫下摆,准备下山,可是双丁香树忽然发出窸窣之声,其间隐约传来一声呼唤:“梓峮…”
是一个女声,柔柔弱弱,听不甚清楚,不过似乎确实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脚步略有迟疑,难道此际还会出现什么幻觉吗?不过无论是什么都不会再阻拦他了,他必须立刻赶回去,否则就会永远留在玉脂峰上,成为仙药他倒不怕,只是香儿…
可是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此番他清清楚楚的听到那唤的的确是自己的名字,甚至有脚步声穿过繁茂枝叶缓缓走来。
循声望去,他才发现树根之处仍是铺开一团光,却是一半略明一半略暗,不细看又看不出来,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界之处。凝视间,忽见光中出现一个人的影子…
抬眼…
“香儿…”
他不知自己是否惊叫出声。不过那人的确和香儿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就是香儿,她一身紫衣的立在那,对他笑着,就连那笑也淡然清逸得和香儿一模一样。
他几乎无法移动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走近。
她仍旧笑着,神色中多了几分无奈和凄楚。
“你叫我香儿…”声音亦无差别:“可是我不是。我真的长得那么像她吗?”
她左右走了几步,又转了个圈,似要让他看个清楚,然后回眸一笑。
模样、身材、声音都别无二样,可是行动间…苏梓峮发现了,她的动作似有些生硬,有点像…木偶,而香儿的步态却如弱柳扶风,如行云飞逸…
“你看出来了?本来应该是一样的,只是…”她垂首,神色略怔,复又笑了,侧头对他,目光温和闪动:“你长大了…”
这句话苏梓峮听得不甚明白,他心绪翻转,在刹那之后忽然神思一明,莫非她是…
“你真聪明,这点很像他。”她的神情出现短时间的恍惚,笑意亦朦胧起来。
苏梓峮紧抿双,那个名字,那个称呼就在心中?狂疯?翻滚,却终无法出口。
“二十三年了,”声音低得如风叹息:“那年舂天,我遇见他,他就像你现在这样,傻傻的看着我。如果我真的是人该有多好…”眼中水雾弥漫:“原本我以为我很像她,也正是因为像她,皇上才会喜欢我,可我终不是她。那时天天看着她,天天想着如果我真的变成她会怎样。她不喜欢我,总让宫女把我丢在外面,因为我不过是个木偶,一个极像她的木偶,我也只能遵守木偶的本分,直到…意外让我分得她的一个魂,还得了宝物,我以为我就此是人了,可也终不是。我只能属于她,可是…有谁愿意永远做别人的附属品?”
她生硬的挪了一步,紫的裙裾微微飘动。
“只因为她喜欢紫,我就必须穿紫,还只得被叫做紫裙…”
苏梓峮的心猛一顿,随后狂蹦起来。
“我只能像她,我必须像她,我以为这样便可以求得安稳,却又必须遵照冥冥中的安排,即便如此,还不能真正的获得自由。我不过是个木偶,不过是个侥幸得了她的地魂的木偶,上天或许对我很眷顾了吧。可是她终是要来的,她要取回这地魂,我只能躲在这渺无人烟的玉脂峰,隔绝于世,她便不能找到我了。其实她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还是人的样子,还能够长生不老,全因我守在这界间。如果地魂归了她,不仅我终于变回了毫无生命的木偶,她也会像常人一样生老病死?可是你来了,”紫裙苦笑,泪却滑了下来:“你要为了她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吗?”